张石力推了一回,康和又留,他便答应了。
康和取了上回张石力送他的那一只大猪蹄子,拿火烧了刷洗干净。
他瞅着像黑炭似的,还以为是给张石力熏坏了,不想竟然是黑猪,肉本就不似家猪白花花的。
砍做大骨头块,剥了山里掏的冬笋来炖。
那腊猪蹄子,没煨两刻钟便飘出咸香味道来。
张石力竟还不晓得自个儿糟腌的猪肉能这样香。
热腾腾的香气在屋里团着,屋子好似都更暖和了些,把人的心也给拉得更近了。
张石力趁着这当儿说道:“康和,你跟俺说,你咋不去葛有全那边弄山货了?”
拴着裙儿正在灶台上切菜的康和闻言一顿,旋即笑道:“弄得差不多了就没去了,合该跟大哥说一声的,只前几日里落雨,我便没走这一趟,也是我躲懒。”
“你不老实,不同俺说实话。”
张石力并不信康和说的,他道:“是那两口子作怪,不许你去了吧。”
范景听得这话,眉头紧了紧,不由得看向康和。
康和见此,有些难为情的把先前对范景说的那套说辞又与张石力说了一遍。
“要不是昨儿俺去城里卖活物撞见那两口子,就信了你这话了。”
昨日快午间时,张石力到县里头卖完活物得了些钱,放在兜里烧得慌,扭寻了间小食肆要了一碗羊肉和俩小菜。
自打康和上葛有全的地界儿上弄山货以后,他就好些日子没得好菜吃了,下苦力的人更是馋嘴。
这好不易下山来一趟,少不得吃顿痛快的。
正是在食肆里等菜,却瞅见了葛有全夫妇俩,本意说喊两口子一齐来吃点儿,还能跟葛有全吃一角酒,不想俩人走得多快。
他追出去,就看见俩人忙慌慌的去了干货铺里头,没买东西,竟是去卖蕨粉。
那掌柜的听闻是山里人挖得根子弄得好粉,便说验来看看,打开包袱一瞧,就觉着颜色有些发灰,不多洁净。
又碾碎化水尝味,有些细小的渣滓浊物便罢了,味道都不对。
“恁卖葛粉便卖葛粉,卖蕨粉便卖蕨粉,各有各得价,两样粉混在一道是想依着哪样卖?”
铺子里头有人,店老板还算客气,见着这样想偷奸耍滑的人,心头多不欢喜,还是没骂,只道:“俺这处做不了你这桩生意。”
崔翠兰没想到店里头的人眼儿尖,查验得如此紧,全然还不晓得有这样多的门道。
她好声好气道:“俺们山里人不懂这些,想着粉瞧着都差不多,便不小心给混在了一处。好店家,便依葛粉的价收了俺的东西罢。”
店掌柜道:“这样的混粉,依价低的葛粉我也收不了。便是清清白白的没有混粉,你这粉做得不洁净,多是渣滓,放在我这铺子里头也没人肯买。”
任凭是崔翠兰如何说,如何告饶,店家也不动容一分。
后头烦了,教她收拾了东西自个儿出去,甭耽搁人做生意。
张石力在外头瞧了好一会儿,没露面。
此前他常有往葛有全那边走,落雨天两人不出门转山就闭在屋子里一道吃酒。
常来常往的,他家里做些甚么行当张石力门儿清,晓得此前并没有弄过甚么粉。这厢去了他们地界儿上一个会弄粉的康和,忽然就开始干这事儿了,未免有些怪。
一时间他心头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也不怪是他如此,葛有全他媳妇有些心眼儿他是晓得的。
不说背后,就是当面这小娘子有时也要说他两句怪话。
他心里晓得崔翠兰不待见他,可也并不怪。
一则是村里的人大多这模样;二来他觉着崔翠兰是在意自个儿丈夫。
他因前半辈子那些糊涂事,对那些爱惜关切自个儿丈夫媳妇夫郎的人,要格外的多几分好意,为此从没跟崔翠兰计较过什麽,还是照常来往着。
为了弄清楚咋回事,他回去时单寻了葛有全,结果发现康和并没有去他们那头。
葛有全有些支吾的说他把根子弄完了,已经告辞说不过来了。
张石力便大抵晓得了是怎么个事,他没多言,假似信了,今儿来了康和这头。
“你清清楚楚的说,他俩咋把你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