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进来便见着课室里独站着的大福,一眼瞧见课桌上尚且铺着墨迹还未干的文章,他前去拾起看了看,面上起了些微笑。
“你这孩子见解总是精准不一般,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偏又还努力上进。
年中初来时在课室里且还只是中下游,这般读了半年书,竟就至了课室中的上游。”
徐秀才很是满意大福,不论是读书的天分,还是个人的上进勤奋之心,都教他忍不得格外关注这个孩子,哪怕他不是亲友家的孩童。
大福听得徐秀才夸奖自己,谦虚道:“学生来学塾读书得迟,后进之生,不比积年在学塾中读书的同窗们的见识,只能使些笨劲儿,以求赶上同窗。如今能有一二精进,也是因着夫子的教导。”
徐秀才笑起来,拉他坐:“我教授你学问是一则,你用功却是另一则,同是一般教授,你便领悟的总快些。想来私下你姑父骆秀才也没少与你答疑解惑。”
“是,姑父待我总格外的耐心,我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呢。”
徐秀才笑着点头:“这朝我寻你,是有一件事想征询些你的意见。”
大福恭敬道:“夫子您请说。”
“明年二月里头有童考,这倒是每年都有来考校学生的,学塾里头自少不得有学生下场。我原本并没打主意让你和十五下场,一则你俩年纪并不大,二来今年才过来城里读的书。”
徐秀才徐徐同大福说道:“不过我观你现今文章写得畅达,书本背得熟练,考你诗文也不差,倒是已备下场的能力。”
“我的意思是,不妨进考场中一试,不为冲着中榜前去,而是下场历练一番。考场一回,所学所悟,比在课室之中学上十日而不足。你可惧开年下场?”
大福没想到徐先生竟认可他有下场的能力,心中颇有些激动,他道:“学生很是愿意下场应试一回!”
说罢,他又问:“那十五明年参加童考吗?”
徐秀才摇摇头:“他可不如你,孩童心性大,虽是诗文还通,书本背得尚且算熟,只写文章还太过浮躁了些。且教他再读上一年再行下场罢。”
大福道:“十五年纪比我小,他读书亦是认真上进的。”
徐秀才笑说道:“确也是比他爹幼时读书强了几倍,家里对他也宽容。他与你最好,也央你带带他,他日若在科考路上有个一二前程,也好是相互扶持。”
大福道:“我记下了。”
徐秀才摸了摸大福的脑袋,说道:“读书刻苦上进固然是好,可也别全然一脑袋就扎进去了,往后成了个书呆子可也不好。
学余之间,还是该耍乐休闲便耍乐休闲,去和十五他们一道玩会儿罢。”
“听得十五说你有些惦念着家里,你爹跟小爹近来事忙,不得空前来瞧你,心中却格外的挂记。闻说是为着在城中置屋宅的事情忙,想是把你早些接回身边去。”
大福闻言眉宇便扬了起来,眸子忍不得闪了闪,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有些忧愁。
自是高兴爹爹小爹打着主意要把他接回去,却又有些不是滋味,爹爹小爹本就事多繁忙,却还要为着他的事情而奔波劳碌。
徐秀才道:“你勿要想太多,父母奔波劳碌,究根结底也都是想你们好。你们好了,父母方才宽心安慰。”
“嗯。多谢夫子教诲。”
“今朝雪大,且去赏赏雪罢,只别贪看着了凉。”
徐秀才说罢,这才去了。
大福心里头却久久有些平静不下来,一则是明年就要下场童考,时日已不多,他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二则,又忍不得想徐先生说爹爹跟小爹在置屋宅,想事情不会有假,只却不晓得有没有些眉目。
他倒想跑去铺子上问,却到底怕给家里添事,还是老实读书备考才是。
虽说夫子言这回下场只是为了磨砺,不为上榜而去,但若是他不好生准备,马虎应考把试卷答得一塌糊涂,那也实在有些丢丑。
至于家里置宅的事情,他且便再等上三五天,届时休沐爹爹小爹定然是要来接他回去的,甚么都在那时候再问便是。
如此想通,他又静下了心来,同时含着些期许。
十五在外头瞅见出神的大福,连忙挥舞着手喊道:“大福哥哥,你文章写完啦?快来与我堆雪娃娃,我都堆不过他们了!”
大福闻声笑了起来,出去帮十五铲雪堆雪人去了。
又去了五日,腊月二十上,学塾里到了休沐。
为着学生能早日归家,只上了半日的课,往时至午间休息的时辰,今儿便放了假。
学生欢欣鼓舞的从学塾里涌了出去,商量着假期中作甚么消遣,一时都把读书抛去脑后了。
大福今朝一反往昔下学时待着人差不多走尽了才出来,一早便收拾好了书箱拎出来在门口等着。
他翘首以盼,只见着好些同窗的家里人都来接走了人,等了约莫刻把钟,确也没见着人来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