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把麦秸塞进炉膛中,灭了的木柴重新燃烧。
给壶里添了水,滚开后沏了茶,一家子坐在堂屋歇息喝热茶。
老黄狗和白狗趴在门前,白狗的尾巴挺大挺蓬松,它趴在那里,脑袋搁在前爪上,翘起的尾巴摇晃两下,一副惬意模样,看着比人还舒服。
说一会儿家常话,闲着也是闲着,陈知从屋里拿了针线,坐在门口较亮的地方缝制,前几天拆洗了旧袄,里头棉花薄了,这回再塞一点,冬天穿着更暖和。
窦金花搓两下干燥的手,从屋里拿出来一大片打好的袼褙,取了鞋样子在上面比着,沿着鞋样子剪鞋底。
裴灶安见裴曜用的镰刀有些钝了,拿了磨刀石蹲在屋檐下撩水打磨。
吃了两块米糕,裴有瓦才起身,将屋里的桌子搬出来,拿了锤头和钉子,敲敲打打拾掇一条晃动的桌子腿。
大人都在干活,长夏和裴曜也没有闲着。
裴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木头,用一把圆口小凿子在木头上挖,不断有木片木屑掉下。
只是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时而抬头瞅一眼长夏,神色犹豫。
长夏从陈知的针线篮子里取出来没纳完的鞋底,是给裴曜做的鞋,他坐在门边顺手做起来。
雨下得细密,不像夏天雨势那么浩大爽快,冷风一阵一阵,卷着冰凉的雨水斜吹进屋里。
天黑得早,干不了别的活,整个湾儿村都早早歇下了。
外头潮湿朦胧,屋里干燥舒适。
长夏铺了炕,炕褥柔软,被子也厚实,躺下后只觉踏实。
自家种的棉花不用多费钱,陈知舍得用料,每个人都有一床厚被子。
外头秋雨瑟瑟,雨滴顺着屋檐啪嗒啪嗒打下来,长夏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去。
东厢房。
裴曜翻个身,还是有点烦。
那天在山上没忍住,对着长夏发了脾气,事后他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长夏是个闷葫芦,平时不言不语的,哄着时都不知道给他个好脸,又呆又笨,更别说发脾气了,就长夏那个豆大的胆子,除了战战兢兢躲远,连大喊大叫都不敢。
可真要他跟长夏低头服软认个错……
裴曜心里别扭极了,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以往不是没冲长夏发过脾气,过一阵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再提。
可这回,也不知怎的,很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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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山林上头出现一道弯弯的七彩虹光,煞是好看。
裴曜用拇指指腹在镰刀刃上轻蹭了蹭,确实亮了利了。
他抓一把猪毛草割下,弯着腰不一会儿就割满一竹筐。
将筐里的草往下压了压,上头又多出空余。
等实实在在的一筐草打满,裴曜才背起,往河边找人。
长夏在拔马齿苋,河边的艾草和蒲公英也多,都能打回去给鸡鸭和牲口吃。
他的筐子也快满了,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见是裴曜,没说什么,手上活没停。
裴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沉默着,只拿了镰刀割艾草,塞进长夏的竹筐里。
小时候裴曜看见漂亮的姑娘双儿,姐姐哥哥的喊,也会夸人家长得好看。
可那是小时候。
自从大了,就再没跟任何人甜言蜜语过。
一些话小孩子能说,十几岁的少年人说,很容易被认为不正经,他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对长夏,他没说过这些话,毕竟之前他俩相处确实很平淡。
竹筐满了后,两人没有立即背着回家,找了处地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