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裴有瓦,目光有疑惑也有一些同情,说:“秀银是你妹子?早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不知道?”
老夫郎还在絮语:“算一算,哎呦,都有二十年了吧。”
裴有瓦愣住。
当年的女人不过一面之缘,在江家的时候,付秀银一直在屋里,没有出面。
也是,病成那样。
他默然不语,怔愣一会儿后,见老夫郎和老太太给他指江家在哪里,他道一声谢,转身离开了。
翌日。
一大早,白雾蒙蒙。
因有商旅往来,云济镇口的城门夜里也不关。
驴队很早就出发了,赵连兴打头,牵着骡车快步赶路,后头的庄汉们脚程也都不慢。
出镇无需盘查,早起寒冷,几个衙役聚在一盆火前烤手,时不时打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也迷瞪着。
裴有瓦看了一眼。
衙役们换了面孔,驴队的人老的老,换的换,儿子替代了老子,他和赵连兴几个早不复当年的年轻健壮。
这是裴有瓦最后一次跑商了。
年纪大了,心虽然没老,可腿脚再不如从前。
幸而儿子出息,有了谋生的本事,不必跟他一样只能卖力气。
裴曜去年就不让他出门了,可他跑惯了,有些放不下,裕儿要念书,买书买纸笔不都是钱。
小和是个双儿,吃穿自然娇贵些,将来长大了,嫁妆也不能少,得给孩子一些傍身之物。
可不服年纪不行了,今年再跑这一次,往后就歇下了。
一出镇子,到了宽敞的路上,毛驴骡子纷纷小跑起来,车轮骨碌碌直转,一圈又一圈碾过地面。
·
天色阴沉,街上行人都匆匆赶路,少有驻足闲聊的。
酱油铺门口,长夏将数好的铜板放进钱碗里,接过老妇递来的大罐子,道一声就走了。
浓郁的酱油味落在身后,他裹着风领,穿得也厚实。
酱油生意一直都不错,或许是攒下钱了,去年问师父卖不卖这间铺子。
置办的家业哪有轻易出手的,师父自然不肯答应。
长夏还以为不卖的话,对方可能会搬去别的地方。
后来见他们没有提,他也大概知道,这块地方不错,人多,而且没有别的卖酱油的,就这一家。
今年裴曜动了买一间铺子的心思。
只是他俩手里能拿出来的不过八十两,再多就不行,总不能为了买铺子,连吃喝都不顾。
这几天裴曜还去看了一些售卖的铺子,都是小门面,不大,回来说要么地段不好,要么太狭窄,买到手也没用,不好往外租。
北风呼啸,长夏看了看天色。
爹最近应该要回来了,他和裴曜打算回家住几天,酱油就是给家里买的。
一进门,正好裴曜从后院出来。
高高大大的男人面庞依旧年轻俊朗,富有朝气,瞳仁墨黑,一双眼睛天然带两分笑意。
又三年过去,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体魄越发成熟,眉宇间的青涩悉数褪去,已然是个男人了。
看见长夏,裴曜一双星眸笑意灿烂,说:“我看后院的木头也不多了,这次回去,看看木匠家里有没有合适的,要是有,问他买两根。”
下过一场大雪,山已经不好进了。
不过很多木匠都有木料存货,回村里买,是为便宜一点。
“嗯,回去了问问。”长夏把酱油罐子放在窗沿上,洗了手就进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