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草垫上,感受着胸腔中缓慢却依然还在跳动的心脏,反复默念着“姜大人”,仿佛要将这几个字刻到心里去。
而他念叨的人,此刻正立于伤兵营外,听着手下三人汇报。
“大人,大致情况便是如此,这是记录的详案。”玄衣女子双手呈上一本录册。
姜鹤羽从徐心愫手中接过那本册子,目光微顿,“最近没休息好?有些憔悴。”
徐心愫下意识摸脸,低声道:“白日里事多,晚上就不大睡不着。”
“一会儿我给你开副安神的方子。”姜鹤羽劝她,“事情太多就给其他人分分,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担。”
“是,谢师傅。”徐心愫点头应下。
实战确实会让人背负极大压力,却也是最见成效的历练之法。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跟随前线部队收治伤兵,医药司这第一批三位学徒成长了不少。
他们虽然平日也常在仁和堂上课,却与堂中其他学子不大相同。一来早早便追随姜鹤羽与黄遇山习医,私下甚至会以师徒相称,二来还身兼医药司流外官,领着朝廷俸禄。因而相较于其他学徒护工,姜鹤羽对他们三人自然也更为倚重。
她将那记录详实的录册仔细翻阅良久,微微颔首,很是满意:“如今重伤后还能存活下来的战士越来越多,你们功不可没。”
徐心愫唇角不自觉抿出一个笑。
姜鹤羽吩咐:“后续用药也不必再如先前那般精打细算了,剩下的药材储备比较充裕。”
侍立一旁的孙志平闻言,与孟芸颖对视一眼,眼中迸出亮光:“大人,仗要打完了?”
“嗯。”姜鹤羽笑笑,“快了。”
有了克制兰椒的药囊,戎州军积累的优势愈来愈大,收复全部失地指日可待。
就算吐蕃那边试图再改良配方,短时间内也没那么容易调出来。
只是——姜鹤羽蹙眉看向远处,若是能斩草除根就更好了。
一阵朔风突如其来,扬起她的面巾,冰凉的触感落在颌角。
戎州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掩盖了战场上的腥膻血迹。
远离前线的参军营帐,门帘被掀起,灌进几片雪花,又很快垂下。
闭目养神的江离掀开眼皮,却见进来的是个布衣毡帽的年轻小伙子。
“小九?”
他压下一闪而过的失落,略略支起身子:“怎么这时候过来?”
布衣少年咧嘴一笑,虎牙粲然:“参军,属下等幸不辱命,摸到了他们囤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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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蒋峰毅还在用冷水擦脸醒神,帐前就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掀开帐帘,见到了那个手持江离令牌,快马加鞭连夜赶来的斥候。
小九匆匆下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急忙从怀中掏出密信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