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
少年双耳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台下的议论声,捧着姜鹤羽递给他的医书时手都在抖:“姜大人,我、我真能、嗯、留在书院、当学徒吗?”
姜鹤羽笑着点头:“当然。”
“可是……”他红着眼垂下头,难堪道,“我、我很穷……束脩、可以分作、几次给吗……”
姜鹤羽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放心吧!月考考得好就能减免束脩!”
跟在老大夫身旁打下手的陈硕从后台窜出来,双手拢在嘴边喊:“还能去食堂蹭饭!我以前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你看我如今都胖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何月妧被震得耳朵疼,忘了这是在台上,习惯性地用力掐了他胳膊一把。
陈硕“嗷”地怪叫一声,龇牙咧嘴道:“一点都不疼!看吧,肉多就是抗揍!”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赖家村少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红着脸,对着书院匾额“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
日头西斜,庆典仍在继续。
这处,一位从羁縻州而来的胡人游医受到气氛感染,当场演示了一番看家的接骨手法。黄遇山惊奇不已,当场便上前攀谈,谈完待遇谈医理,谈完抱负谈人生,愣是说服了这位天生爱自由的医者留在书院任教。
那边,几个江南来的药商本是来凑个热闹,不料却听说军药作坊中的改良药药效极佳,立刻争相捐赠药材,只求自家能优先进货。
姜鹤羽站在书院门口,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忽而笑了。
风掠过彩棚,带来熟悉的药材苦香,竟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就已成为了这方天地的一部分。
茶水棚,到处与人侃大山的蒋峰毅冲进来,连着猛灌下几杯茶,好歹解了渴。
“欸。”
他用手肘怼了怼一旁的江离,“我大半个月没去营里,你那水渠修得如何了?”
江离抿下一口茶:“最难开凿的尖峰山段已有了眉目,约莫今年秋日能竣工。”
“这么快?”蒋峰毅惊得张大嘴,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哇你小子,闷声干大事!之前跟弟妹也是,我还没闹明白你们是真兄妹假兄妹呢,转头就听你跟我说要订亲了……”
江离温和笑了笑。
“日子混起来真快啊,算起来跟你们相识还没多久,怎么感觉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呢。”蒋峰毅感叹一句,勾上江离的肩膀,低声调侃:“离弟,月底就要过大礼了,你跟哥说句老实话,紧张不?”
江离道:“还好。”
“死鸭子嘴硬。”
蒋峰毅不信,捉住时机报了一骂之仇,又挤眉弄眼,“听说你把攒的赏银全部都拿出来办婚事,够舍得啊!”
江离望向远处正在给学子们讲解医理的姜鹤羽,春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柔和又坚韧的轮廓。他缓缓低声道:“只可惜没能给她更好的。”
“啧啧啧,江离,赶紧你收收那副样儿!”蒋峰毅嫌弃地搓着胳膊,“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离不理他。
蒋峰毅也不恼,没安分一会儿又嘿嘿凑过来:“我还有些好东西,都是这些年攒下的精品。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送你五……三本?你拿回去……”
江离笑着打断:“大可不必。”
“哼,狗咬吕洞宾,到时候有你丢脸的……”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引得众人侧目,是回春堂的老大夫与那赖家村少年切磋上了。
姜鹤羽站在人群外,恰好与江离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朝她遥遥一笑,挺拔如松,君子如玉。
她忽然想起安妙然塞给她的木箱,忽然之间有了几分要成亲的实感,心下竟有些微微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