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的玉石台上摆着两只木箱,谢云潇打开箱子,取出?一套干净的浅白色衣袍,以及一双木屐。那衣袍的料子轻薄又柔滑,大概是千金难求的天蚕丝所制。
谢云潇隐约猜到,华瑶发了一笔横财。
与她分别的这段时间?里,她自有她的机缘,但她并未向他透露半分,或许是因为书信中不便谈论太多细节,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不够亲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思绪被打断了,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也被扰乱了。他更?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谢云潇连日奔波也丝毫不觉得?疲乏,满池温泉没让他放松,反而让他心头浮起一片躁动。
与此同时,华瑶刚刚结束了一场商业会谈。
侍卫来给华瑶传信,说谢云潇正在行宫里休整,华瑶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正好今天下午她得?空了,她也要稍微歇息歇息。她忙了一个多月,半天都没松懈过,现在她就要奔赴温柔乡,那都是她应得?的。
华瑶马上动身?,短短两刻钟之内,她赶到了行宫。
行宫的景色十分壮丽,华瑶心情很好,又起了赏景的兴致。她从一座石桥上走?过,倒影在波光中浮动,荷花开得?正盛,荷叶相交于天际,恰似红裙翠袖,随风摆荡在湖面?上。
风声来自远方,融合了清越的琴声,似是一种玄妙而悠远的境界,华瑶听?出?了抚琴之人的曲外?之意。
华瑶一路飞奔,循着琴声跑到了寝宫门外?,琴声却停止了。她这才想起来,这首琴曲,名为《相思曲》,曲中歌词为:「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不知为何,华瑶感到一丝莫名的慌张。
她和谢云潇多日不见,按理说,她应该很想念他。为什?么,她双手搭在门环上,犹豫不决,难道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吗?
华瑶很讨厌「怯」这个字。她一鼓作气,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谢云潇正站在她的面?前。他刚刚才沐浴过,此时身?穿一件白衣,纤尘不染,风骨不凡,真有飘然欲仙之感。
华瑶与他对视,他淡淡地笑了笑,仿佛满足了什?么心愿。他眼中有光,既清澈,又明净,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杂念全?消,神魂都被他吸引了。
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疑问: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她以为谢云潇会对她一诉衷情,可他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殿下,别来无?恙。」
华瑶往他怀里一扑:「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谢云潇怔了一怔,刚从梦里醒来似的,思念深切的心口?终于被她填满了。他紧紧地抱住她,诚实地回答道:「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华瑶道:「那你今晚抱着我睡觉吧。」
谢云潇已将她打横抱起。
她搂着他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好香啊,清雅的丶浅淡的香气,让她魂牵梦萦。这会儿她有点后悔了,刚才她不该赏景的,应该直奔他的寝宫,美景再?美,美不过真情真意。
谢云潇把华瑶放在了临窗的一张软榻上。窗外?是一片茂盛竹林,竹影掩映着窗纱,投下清幽的浓绿色,此情此景,别有意境,可惜华瑶的心静不下来。
夏日的微风也是闷热的,谢云潇身?上冬暖夏凉,华瑶不由得?紧挨着他。说来奇怪,她似乎预感到了,谢云潇要给她看?什?么东西。
华瑶目不转睛地盯着谢云潇,在她的注视下,谢云潇拿出?一本装帧精良的书册。这本书没有封皮,也没有扉页,她好奇地问:「书里写了什?么?」
谢云潇道:「我在岱州的见闻。」
华瑶翻开一页纸,认出?了谢云潇的字迹。
谢云潇又道:「书中所写,无?非是风土人情,你闲来无?事?,可以把它当做消遣。」
华瑶仔仔细细地读下去,不仅读到了岱州的风土人情,还有农工商各业的情况概述,谢云潇尤其看?重农业。他记下了岱州东境的主要粮食种类,插图都画得?相当细致,旧式和新式农具一应俱全?,河渠水利的现状也都记录在册,华瑶恍然发觉,谢云潇就像她的另一双眼睛。
她读完整本书,称赞道:「你思虑周全?,深得?我心。你笔下的每一个字,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你写的这本书,不是我闲暇时的消遣,而是我每时每刻的心头好。」
她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世间?万物都在她明亮的眼波里消融了,他依然克制着自己的意念,焦渴丶燥热丶思念如狂,像是燃着火,又像是冒着烟。
但他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状。
华瑶斜坐在软榻上,饶有兴致地观赏他。
谢云潇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端起茶杯,状似平静地回应道:「既然殿下喜欢,我今后……」
他原本打算说「既然殿下喜欢,我今后会多留意,各地的风俗人情各有不同,基业初创,百业待兴。」
华瑶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对啊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