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贷的人不是莺莺姐姐,而是每日在坊外徘徊的几个人。
“他们以‘合伙’为名,让我们先投钱,再用经营的利钱给我们发更多的钱。一开始还有得赚,大家就都欢欢喜喜地签了合约。
“但到后来,就越来越入不敷出,大家都说不再投钱了,可是那人拿来合约一看,如果要毁约,就会倒欠好多好多钱……
“根据合约,如果我们不还钱,这笔债就会记在莺莺姐姐头上,除非我们死了。
“本来只有我和两个哥哥觉得这辈子都还不起钱,而我们又没有别的家人,才决定要上吊的……可是那天我一进门就被迷晕了。
“等我醒来时,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而有个人正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要在起雾的夜晚回去拿东西,也告诉我要被抓住,然后说莺莺姐姐是放贷的人,这样她才能以重案嫌犯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被立刻斩首……
“我不想活,可是我想莺莺姐姐活。”
一番话毕,满殿骇然。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飞向了郭小凡,有些则瞟了几眼方明昱,有看戏的,有揶揄的,也有暗暗担心的。
方明昱则是忽地走出来,在李昭宁身侧又是一跪,拱手俯身咬牙切齿道:“陛下,大理寺仵作查验尸首皆勤勤恳恳、绝无差错,陛下怎可听一黄口小儿在殿上信口雌黄?!”
“况且,”方明昱直起身子,指着郭小凡的脸,“他脸上刀疤如此恐怖,怎可能做那靠脸吃饭的戏子伶人?!”
“陛下天子威仪,一言九鼎,莫要被个假证人蒙蔽了!”
李昭宁从一旁候着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沓装订好的纸笺:
“郭小凡的验尸报告书,‘勒痕位于喉结上方’,而郭小凡才十岁!”
李昭宁冷笑着将纸笺扔在地上,“这就是你说的绝无差错?”
方明昱浑身一震,如梦方醒。
“十岁……十岁……”他颤抖着膝行过去捧起那叠案卷,仔仔细细地看,待看清字迹时,浑身抖若筛糠,大汗淋漓。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出声:“就算是臣失察……此儿身份也不清不楚……”
他挣扎道,“万一他是柳莺莺为了脱罪而请来的,陛下岂不又被蒙在鼓里,被千秋万代指摘?!”
李昭宁挑了挑眉:“举告者需举证,你说说,他怎么就不是郭小凡了?”
方明昱的肩膀不停颤抖,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李昭宁轻嗤一声,不再理会方明昱。
她缓缓走上丹墀,在龙椅前站定,面色凝重,缓缓开口:
“大理寺卿方明昱,徇私枉法、敷衍塞责,在其位而不谋其事,谪为青州刺史;”
她的目光落在熟悉的面孔上,唇角竟沾上些许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吏部尚书裴砚,听旨。”
裴砚缓缓走过来跪下道:“臣在。”
“即日起,裴砚领大理寺卿一职,全权负责盛香坊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