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昌平侯府经历如此变故,一切自然很难。
名声坏了,暗处总有人指指点点,宽儿去
学堂,也会听到些嚼舌根。
如此一来,自是很难自处,但也不能不见人。因为若不见人,那么旁人便觉得你已自觉心虚,便会更踩得肆无忌惮。
每次赴宴,她亦要悉心打扮,鼓足气势。
宽儿自卑,她亦是费心安慰,处处筹谋。
一切自然很难很难。
可谁也不知晓,这样很难很难的日子,邓珠竟也好像透了一口气。
她会想起自己挺着肚子,眼睁睁看着陈薇在自己面前哭诉的情景,会想起花园里郦婴跟陈薇爱生爱死,纠缠不休。
那时候她心里浮起不是生气,而是一种苍白的迟钝,好似四周什么都跟自己隔了一层,显得不那么真实。
她会枯坐房中,从早坐到晚,提不起劲儿做事,又吃不下东西。
稍稍进食,她便会吐个昏天黑地。
别人会以为是邓珠有了身孕的缘故,但其实不是,是因为她生了病,是心里的病。
那时她时常会有濒死的溺水感,好似自己喘不过气来。
可后来,她却得救了。
陈薇死了,郦婴也因此获罪。
虽留下一个烂摊子,可邓珠又有了劲儿。
日子再辛苦,也比当时濒死的心情要好许多。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要郦婴在身边的。但这心思大逆不道,邓珠也绝不能说出口。更何况满京城都觉得邓珠是贤妻,是盼着能等丈夫归来,再续前缘的好妻子。
没人知晓她心里曾经的恶毒。
邓珠性子也算不得十全十美,比如她自视甚高,心里也颇会谋算,也会使些手段。但说到底,她从小到大,还真未起过什么违背三观刻毒心思。
可那时在佛前,她却理直气壮,竟盼神明保佑,盼着让陈薇去死。
她再受不得那小娘子了,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再来,纵然大逆不道,她也不想再见到郦婴。
后来偏生那么巧,偏生她便如愿以偿,果然心意顺遂。
邓珠手指一根根的轻轻松开,抚上了手腕间的佛珠。
没人知晓当年她心里是这么恨!
但现在,宽儿大了,邓珠气消了许多,有些考量又不一样。
马车外,郦宽轻轻说道:“我也知晓母亲心思,知晓母亲是为了我好。可是,那个人,也不必理会。儿子自会努力,自己博个前程,令母亲面上有光,也尽洗我昌平侯屈辱。”
“那薛娘子,不理会也罢。”
“母亲,你别再闹心。”
郦宽脾气下去了,其实是个很孝顺体贴的孩子,说话也很有志气。
邓珠心里亦是一暖,口中说道:“母亲知晓了。有些事,不必强求。”
她心头却发酸,这几年昌平侯府被冷拒得还少吗?他们大抵跟薛娘子一样,言语客气,可到底介意那桩事。
那桩龌龊丑事!
邓珠再怎么记恨当初郦婴所为,如今也不得不为儿子名声考虑了。
如今做官靠举荐,名声本便是十分要紧一环。
郦婴杀人之罪若在,宽儿前程也会有阻碍。
想到当年,邓珠也是想要笑的。满京城那样子的传,说郦婴厌了陈薇,又甩脱不了,故将陈薇解决。说得郦婴好似选了她这个原配夫人一样。
可实则,郦婴十分喜爱陈薇,陈薇怎样闹也不生气,再闹说不定真要邓珠退位让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