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站在人前,才不至于哪天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
后来,他接管天珺卫,明面上他和沈全方亦师亦友,他对沈全方尊敬有加,私下却是暗流涌动。
那时,众人怕遭沈全方报复,都不敢与他来往。
唯有刘江死心塌地跟着他。
后来沈全方随便寻了个由头,拿油纸糊了刘江的脸,活活将他折磨至死。
……
天珺卫二人用糙草席卷了沈全方的尸首,麻绳草草捆了几道,然后扛起来,跟在张钺身后。
见张钺站在一处悬崖边,久久沉默。二人不敢出声,只得将沈全方的尸首继续扛在身上。
忽地,听见张钺说道,“就在此处安葬吧。”
二人应声,却见此处荒凉,脚下都是坚硬的岩石,根本无法下葬。
张钺抬手,指了指崖下。
二人顿悟,利落地将沈全方的尸身朝崖下一抛。
张钺想着,运气好的话,还能让崖底的猛兽饱餐一顿。
这也算是沈全方这些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功德事。
第28章岭南行(二十七)来接她了……
十月,阳光已褪去了盛夏的灼烧,微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带着几分初秋的爽利,又残留着夏末的余热。
空气中浮动着院前那棵老桂树初绽的幽香,才开了零星几点的嫩黄,香气便淡淡的透了出来。
清枝弯腰从木桌下摸出个粗陶罐子,哗啦一声,将里头的玉米粒尽数倾倒在桌上。金黄的玉米粒骨碌碌地滚向周围,清枝赶紧将它们拢到一起,又一颗一颗装回陶罐里。
自打来了这儿,她每日往罐里添一粒玉米。
起初罐底空落落的,丢一粒进去,能听见清脆的“哒啦”声。如今黄澄澄的玉米粒已堆了小半罐,再添新粒时,只有闷闷的一声“咚”。
清枝垂着眼,一粒一粒地数着,数到最后,足足有一百三十二颗。
她眼神微怔,指尖沿着陶罐粗糙的纹路细细瞧了一圈,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
目光不自觉地又看向窗外,透过那扇半开的木窗,朝村口的山道看去。
山道上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清枝刚要收回目光时,余光里,有个人影从窗前一晃而过。她扬声道,“缸里还镇着个甜瓜,特意给你们留的。”
说完她将罐子仔细地收进桌下,径直朝檐下的水缸走去。
清枝忽地脚步一顿。
不对。
刘大牛今日安静得反常,若是往常,听见“甜瓜”二字,怕是连鞋都来不及趿拉,光着脚就要蹿到缸边来。
她转身折了回去,抬手掀起半旧的蓝布门帘,却见刘大牛和衣而卧,只留个背影对着房门,连呼吸声都压得极轻。
清枝放轻了脚步,慢慢挪到床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就睡下了?”
“嗯。”
刘大牛闷闷地应了一声,被褥下的肩膀往里缩了缩,活像只团起来的刺猬。
“可是身上不爽利?”
清枝说着便要伸手去探他的额温。
刘大牛突然将脑袋往被褥里一埋,声音闷得发颤,“我没事,只是困狠了。”
清枝收回手,心里纳罕。这两只平日里能从鸡鸣蹦到月上梢头的皮猴儿,现在日头才刚偏西,竟嚷起乏来了?
“那你歇着罢,我不扰你了。”
清枝轻手轻脚退至门前,反手一带,门扇“咔嗒”一声合拢。
刘大牛瞬间一个打挺坐起身来,他双手死死捂着脸,从指缝里漏出了几声抽气声,疼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