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副文人气质,杀起人来却干脆利落,脸上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老兵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那位正是徐淮,徐参将。”
士兵话音未落,众人脸色骤变,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刚才那人就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徐参将,战场上出了名的杀伐果断,铁血无情。
徐闻铮踏出军营,夜风拂过他的面颊。他仰头望向天际,一弯孤月冷冷的,悬在天上。
他随熙王征战近两年,铁蹄已踏破无数城池。
初入军营时,他既不参与那些赌钱吃酒的勾当,也不愿与人厮混,自然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类。夜里被泼冷水、饭里掺沙子都是常事,更有人故意在战场上使绊子,想看他出丑。
这些他都咬牙忍了,只是每应对一次,眼底的冷意就深一分。
在战场上,他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刀光剑影里,他踩着敌人的尸骨往上爬,一步一步,踩着尸山血海,才爬到这个位置。
如今他在军中有了几分威名,熙王那些心腹将领见他日渐得势,暗生忌惮。这次派他来整顿新兵营,明着是重用,实则是想看他笑话。
这些兵痞,多是走投无路才来混军饷的乌合之众。若放任不管,只怕连散沙都不如。徐闻铮想起刚才营帐中,那些醉得东倒西歪的士卒,眼神渐冷。
那枚清枝端午赠的香囊,早在上次血战中就被敌剑刺穿,香料洒落一地,再也捡不起来。
徐闻铮不自觉地抚上左腕,青色发带牢牢系在腕间。自香囊损毁后,这发带就成了他唯一的念想,即便是沐浴时也不曾解下。
“徐二哥?”
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徐闻铮转身,月光下,一个身影正朝他走来。待那人走近了,他才看清,竟是许久未见的王庭溪。
王庭溪也极为惊喜,“当真是你!”
两人寻了处河堤并肩坐下。月光洒在粼粼水面上,显得这个夜晚,幽静绵长。
王庭溪变化很大,原本黝黑的脸,如今更是像碳一般。
“嚯!”王庭溪突然伸手拍了拍徐闻铮的胸膛,“居然练得这般结实。你这个头也蹿了不少,如今得有八尺了吧?”
徐闻铮挑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庭溪挠了挠后脑勺,露出惯有的憨笑,“自然是来建功立业的。”
他忽然正色,目光灼灼地看向徐闻铮,“说起来还得谢你,当年要不是你点拨我种菜的门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事。”
他拍了拍膝盖,眼中闪着光,“我想着,既然种地我在行,那打仗立功说不定也能成。我就想着……”
王庭溪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要是能给我娘挣个诰命就好了,让她能在城里挺直腰板,知道她这个没出息的二儿子,也能成为倚仗。”
一阵夜风拂过,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他最后那句轻如苇絮,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王庭溪见徐闻铮沉默不语,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垂下眼睛,手指逐渐收拢成拳。
他忽地意识到,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人当真相信过他。
“让你见笑了。”
他偏过头,声音闷闷的。
徐闻铮却突然开口,“你必能成事。”
王庭溪猛地转头,“你信我?”
徐闻铮没再多言,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亲兵大步上前,抱拳行礼,“禀参将,军法处置已毕。”
徐闻铮刚要起身离开,忽听见王庭溪在身后,急声说道,“徐二哥!若我真能建功,我想……”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想回去娶清枝。”
徐闻铮猛然转身,面色阴沉如铁,对亲兵冷声道,“把他调去马棚,喂三个月战马。”
夜风掠过,徐闻铮腕间的发带在风中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