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就哽住了。
他猛地埋下头去,手掌死死抵着前额,肩膀抖得厉害,不住地呜咽着。
清枝望着他颤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可你娘要的从来就不是你为她建功立业,她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能常伴在她身边就知足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悄无声息。
四月底的日头已有几分毒辣,望香楼前新挂的灯笼红得晃眼。
街上人头攒动,似乎整座韶州城的人都涌上了望香楼,清枝一身红衣站在阶前,笑着招呼进店的客人。
鞭炮在酒楼门前噼里啪啦的响着,几个小孩忽地将清枝团团围住,伸出小手讨要红包。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一般砸在青石板上,由远及近,混着鞭炮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街边的人群慌忙避让,那马蹄声转眼已冲到酒楼门前。
清枝还未来得及反应,人群突然哗啦散开,突然眼前一花,腰间骤然被铁臂箍住,整个人天旋地转,竟是被人俯身一捞,直接掳上了马背。
她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男人胸膛,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颤了下。
烈马嘶鸣着继续狂奔,城门在视野里越来越近。清枝拼命挣扎着要直起身,却被徐闻铮单手按着后脑勺死死摁在怀里,能闻到了他衣襟上混着汗味的凛冽气息。
清枝在他怀里挣得发钗都歪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颈间。
“徐闻铮!”她声音里带着颤,“你发什么疯?”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铁箍似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分毫。
今日望香楼重新开张,她这个东家突然叫人当街劫了去,这算什么事?
马蹄奔急,转眼已冲出城门。
骏马踏过郊外野径,惊起一片雀鸟四散而开。
徐闻铮突然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呼吸混着风声砸在她耳畔,他声音滚烫,“别嫁。”
这两个字像是他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尾音喘息,卷着几分慌张和无措。
徐闻铮这一路几乎是拼了命赶来的。
衣裳早被风雨浸透,硬得像层铁皮贴在身上。实在熬不住时,就随便找棵树靠着眯会儿眼,渴了就掬一捧山溪水灌下去。胡子拉碴的下巴也瘦尖了,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
他早算不清日子,只记得要赶在清枝出嫁前到韶州。
刚才望着人群里那抹刺目的红,她正笑着接受贺喜,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什么君子风度,什么礼义廉耻,全都顾不得了。
“清枝,我”他刚嘶哑着挤出几个字,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栽倒在清枝肩上。
清枝被他压得脊背一弯,差点栽下马去。那人沉得像一座山,带着滚烫的体温死死压在她背上。
“徐闻铮!“”她气得声音都劈了,反手就去推他脑袋。可掌心刚碰到他额头,就被那灼人的温度烫得缩了手。
这哪是活人该有的热度?
马匹依旧马蹄急促,朝着前方狂奔不止。清枝拼命绷直腰杆才勉强稳住两人的身形。
她颤着声音吼道,“徐闻铮,你混蛋!”
第62章定南乡(二十八)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这这一瞧就是刚害了一场大病,身子骨还没养回来,又长途奔波,生生把自个儿熬干了。”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年他身上积攒的小病小痛,仗着底子硬,压着没发作。如今这元气一泄,全找回来了。”
“也亏得他根基扎实,要是再晚上两天,恐怕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大夫快速写了一张方子,然后将药方往清枝跟前一推,“先捡这副药吃着,把最凶险的那股邪火压下去再说。”
清枝拿着药方道了谢。
待大夫消失在院门外,她把那张薄纸叠了两叠,然后塞进了袖中,又在徐闻铮床边坐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出了门。
此时郭大娘还在望香楼里忙活着招呼客人。
今日是酒楼头一天开张,来的都是捧场的贵客,楼上楼下都挤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