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聚齐,清枝站在台阶上,“今日望香楼重开,诸位都尽了十二分的心,这个月的工钱,统统按双份算。”
话音未落,底下已是一片欢腾。
众人刚散开,跑药堂的店小二便风风火火地跑进门,他手里拎着几包药,额上还挂着汗珠子。
“东家,药都齐了。”
店小二喘着粗气,把药包递给清枝。
清枝解开麻绳,指尖拨弄着药材细细查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那满头大汗的店小二说道,“跑这一趟辛苦了,快去厨房喝碗酸梅汤解解热。”
小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咧着嘴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往厨房去了。
这煎药的功夫最是讲究火候,交给旁人清枝总觉着不踏实,于是便自己在后院的角落支起一个小泥炉,亲自守着。
她拿着扇子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思绪便不小心飘远了。
当初清枝是跟着徐闻铮从京都一路走到韶州城的,自然清楚这路途有多远,就算快马加鞭,从京都到韶州单程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可徐闻铮竟只用一个半月,就跑了个来回。
这哪是赶路,分明是玩命。
可他为何要这般拼命?
今日他昏过去前那句“别嫁”,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猛然想起,他离开那日,自己确实随口编过要嫁人的谎话,连日子都说得煞有介事,可不就是今天。
“呵……”
清枝冷笑一声,扇子狠狠一扇,炭火猛地窜了起来。他也不想想,谁家新娘子大喜之日还要在酒楼门口迎客的?
他*怕是当时就烧糊涂了。
话说回来,今日原该是她的大喜日子,被他这么一搅和,闹了个笑话,清枝愤愤道,“这笔账,非得跟他算清楚不可。”
砂罐里冒出的白汽越来越浓,咕噜声也渐渐急促起来。
清枝蓦地回神,连忙用纱布包着盖柄,揭开盖子,用木勺将浮起的药材轻轻按回药汤里。药汁翻滚间,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麻利地夹出两块烧红的炭,火势顿时弱了几分。
待药汤熬得差不多了,她便取来细纱布滤去药渣。
“快帮我送回去。”她将汤药小心翼翼装进壶中,拧好塞子交给候着的店小二,又添了句,“不管是灌也好,喂也好,总之要让他把这药悉数喝进去。”
小二应了声,拿起药壶一溜烟的,转眼就出了后院。
夜色深了,马车一路上颠簸摇晃。
清枝和郭大娘累得东倒西歪,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摆着。
“改日,我定,定要置办一辆,自己的……马车。”清枝揉着酸痛的腰,声音随着颠簸,断断续续的,“还得……学着……自己,赶,赶车。”
郭大娘含混应了一声“嗯”,脑袋便开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到家时已是深夜。
王庭溪听见动静,从徐闻铮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清枝不等他开口,一边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一边径直往后院走去。
“药是灌下去了,可烧还不退,人也没醒。”
王庭溪话音未落,清枝脸色骤变,提着裙摆就小跑起来。
到了徐闻铮跟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依旧,半点烧都没退。
她心里一急,转头对王庭溪说道,“庭溪哥,你快去请苏大夫来,诊金多少我都认。”
王庭溪二话不说,点头应下,匆匆出了门,他到前院牵了徐闻铮的马,翻身上鞍,便往韶州城北疾驰而去。
清枝解开徐闻铮的衣襟,只见他上半身的皮肤泛红,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依旧滚烫。目光下移,忽地凝在他心口处,一道圆形的旧疤横在胸前,位置凶险,绝非寻常的皮肉伤。
她眼神骤然一冷。
再往下看,腹部还有一道长疤歪斜狰狞,依稀还能瞧见皮肉翻开的痕迹,想是当初草草处理留下的。
她缓缓伸手,指尖悬在伤处的上方许久,终是没有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