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将水镜推到他们面前!”利奥兰提高了音调,“祂们并不清楚,我有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的事?”阿斯蒙蒂斯最先转身,晃到水镜前,“上帝又在摆弄祂那点‘为了信仰而死、死后蒙召复生’的戏码,而你想让我们配合你一起去戏台上救祂?”
“不可能。”
“你知道上帝不会真的死、而我们就是因为祂安排的可笑剧情,坠入现在这个泥坑里的吧?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们会帮你?因为这短短9个月的相处?因为我们没有动手杀死祂?”
利奥兰急道:“因为这不仅事关上帝,乌列尔——”
“不。”阿斯蒙蒂斯没留丝毫商榷余地地说,“如果你想上那个可笑的戏台,你得自己去了。”
“——因为上帝可能真的死去!而这只是一切灾难的开始、令火药爆炸的第一枚火星!乌列尔梦见了那个所有存在都被毁灭的未来!”
利奥兰这次没有尊重阿斯蒙蒂斯的拒绝,提着音调迅速说完重点,才看着倏然止声的阿斯蒙蒂斯放低了声音:“恳求你……如果这只事关你们与主的私人恩怨,我绝不会、也没有立场强行干涉。”
“但乌列尔说,祂梦到的毁灭开始的关键节点就在这段时间,我没法确认是否和主有关,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所有可能防微杜渐!”
“……”阿斯蒙蒂斯的脸冷硬得像海水中的冰,“即便所有存在都被毁灭,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难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不比死亡更糟?”
“但你们还是帮助了那个盲人,还有约翰!”
利奥兰急切地抓着水镜,又开始因为自己的面容不方便出门而想冒粗口了,上帝的确欠骂。随时可能会被切断的通话令他十分担心阿斯蒙蒂斯下一刻就会切断:“真正的你们并不想看到世界毁灭!请想想吧,让你们拒绝我的真正原因不是你们真的对生死存亡无所谓,而是你们……”
利奥兰知道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但时局并不容许他继续将这些话放在心里,耐心等待大恶魔们慢慢自行领悟:“——而是你们从未从上帝造成的阴影下走出来。”
“Please(请求你)”利奥兰的声音中仿佛混合着一种悲伤的情绪,“Letitgo(放下吧)”
“我不是在请求你们原谅主,我永远不会要求你们原谅主——我是在请求你们放开自己,让自己从阴影下走出来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着往前走。’
‘——我们该怎么做?’
‘——善待彼此。’
过去的某几段对话忽然在记忆中短暂的苏醒,但对于被命运狠狠打断过前爪的猫咪来说,扫帚的再次出现哪怕是为了清扫它们脏兮兮的窝,仍只会触发它们的负面情绪。
阿斯蒙蒂斯以一种冷静到漠然的语调问:“我们该怎么往前走?上帝早已折断我们用以飞出阴影的羽翼。宽容是书写在天使羽翼上的美德,刻在堕天使断翼上的只有‘不可宽恕’。”
水镜被切断了,而利奥兰没法责怪大恶魔们的拒绝。
天使深吸了一口气,没允许自己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转而想起其他方案:要想迅速赶到耶路撒冷,除非拥有现代的交通工具,或者借用恶魔的力量。
想想自己屡开屡坠机的稀少驾驶经验,天使觉得自己在没有奇迹可以助力的情况下,还是放弃这个危险的念头比较好。
借用恶魔的力量……“克劳利。”
天使依稀记得对于耶稣和上帝的态度,克劳利并没有原罪们那么强烈,只要上帝别影响他的好日子,克劳利就不在乎上帝是死是活。
天使很快拖出水镜,得到克劳利不是很情愿、但也够不上反不反感之说的应答。
恶魔匆匆赶到天使的办公室:“抓紧我——先声明,我答应帮你只是因为还没喝够美酒吃够烤肉,世界要是真的毁灭我也无处可逃。也许那几个原罪是乐意抱着他们的陈年旧事跟世界同归于尽,我可还没享受够这个世界的好处——这个决定跟大发善心没有半点关系。”
利奥兰小鸡啄米式点头,飞快抓住恶魔的手腕。奇迹施展的瞬间,他们忽然感到有阵猛烈的飓风当头扇来。
利奥兰有一瞬被风墙拍得失去意识,再苏醒时,耳边一片尖锐的耳鸣。
当持续不断的耳鸣渐渐消退,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焦急地低声呼唤和交流声才涌入耳朵:
“利奥兰,利奥兰!哦上帝,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正常地施展奇迹带他来耶路撒冷,突然不知道从哪掀来一股力量——奇怪,如果那是来自你们天堂的阻拦,为什么我苏醒得反而比利奥兰快?如果是来自地狱的——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利奥兰昏迷得比我久?”
“他睁眼了,他睁眼了!嘿,利奥兰,能看见我吗?能听见吗?”
心跳和喘息声都仿佛在耳边回荡,利奥兰甩甩眩晕的头,挣扎着想起来:“这是哪?耶稣在哪?”
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棉花上,使不上力气。
“这是各各他山,”亚兹拉斐尔扶着他起来,“耶稣……呃,他……”
利奥兰的个子其实相当拔群,直起身就能越过旁观者的头顶,看见包围圈的中央。
一个头戴荆棘编织成的冠、身披紫袍的人影正背负着十字架行至刑场中央,而后士兵们扭压住了他,将他扣在放倒的十字架上。
他们将写着嘲笑的木牌插在耶稣头顶,高高举起铁锤,将粗如手指的铁钉砸进耶稣的手掌和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