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城,城主府。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阿卜杜勒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手指重重敲击着桌案。
周围的贵族们也个个神情紧张,有的搓着手,有的唉声叹气,满是忐忑不安。
“都说话啊,。。。
昆仑墟的钟声在晨光中回荡,七响之后,余音仍缭绕于城垣之间。百姓已渐渐习惯这声音??它不为帝王加冕而鸣,不为战功庆贺而响,只为提醒:新的一天开始,律法如常,秩序未变。
混忽立于塔楼高处,披着银灰色大氅,目光越过初醒的城市,投向东方地平线。那里,朝阳正缓缓升起,将沙漠染成一片金红。她手中握着一封刚送达的密报,来自疏勒边境哨所:西辽前锋已抵达伊犁河谷,但并未急进,而是就地扎营,似在等待后续补给与盟军会合。更令人警觉的是,一支打着“汉魂归正”旗号的流民武装竟主动投奔其营,声称愿为“恢复中原正统”效力。
“赵承业说得对。”她轻声道,“他们要的不只是土地,更是人心。”
身后脚步轻响,北疆缓步登台,铠甲未卸,眉宇间透着疲惫。“公主,净心司昨夜截获一段暗语,经破译,出自一名潜伏在敦煌书吏中的西辽细作。他试图伪造一份‘伪诏’,假借您的名义宣布废除《公民令》,改行族等制度。”
混忽冷笑:“又是老一套??先乱言,再恐民,最后逼反。”
“属下已下令逮捕此人,并顺藤摸瓜挖出三条联络线。”北疆顿了顿,“但问题不在抓人,而在百姓是否还信我们能守住真相。如今西域各地都有人在议论:西辽到底是敌是兄?毕竟他们都讲汉语,都奉孔孟,难道不是同根?”
混忽沉默片刻,转身走下阶梯。“召集万国学府筹建组、净心司主官、龙骧营副将,半个时辰后在议事厅会合。另外,请那位印度降人??叫迦罗越的??也来列席。我要让所有人明白,什么叫‘以真破妄’。”
议事厅内,檀木长桌映着铜灯微光。众人落座不久,迦罗越便缓步入内,身着素白长袍,颈挂一串骨珠,神情肃穆。他曾是幻术大师,如今却日日研读《论语》与《道德经》,甚至尝试用梵文注解孟子“民为贵”之说。
混忽开门见山:“西辽欲以‘文化正统’压我联邦合法性,你们怎么看?”
万国学府筹建组负责人、原龟兹大学者鸠摩智率先开口:“此乃典型的文化绑架。所谓‘正统’,从来不是单一血脉或语言所能垄断。周礼起于岐山,终行天下;佛法生于天竺,广布东土。文明之真谛,在化育而非排斥。”
净心司主官冷哼一声:“可百姓不懂这些深理。他们只听得到‘咱们也是汉人’‘人家才是正宗朝廷’这种话。若不及时反击,民心必散。”
赵承业派来的使者这时呈上一封亲笔信。混忽拆阅后,唇角微扬。“赵兄建议举办‘六族共祭’大典,重述联邦立国精神,并邀请所有归附族群共同参与,宣誓效忠非某一君王,而是这片土地与契约。”
“妙!”鸠摩智击掌,“以仪式凝聚认同,比千军万马更有力量。”
北疆皱眉:“可若有人趁机行刺?西辽已有前科。”
“那就让全世界都看见。”混忽站起身,“我们在昆仑墟广场举行,全程公开,各国使节皆可观礼。净心司提前三日清场,龙骧营布控四周,赤羽细作混入市井,专查异常言行。至于讲坛之上??”她看向迦罗越,“由你主持开场祝祷。”
众人皆惊。迦罗越低头,双手合十:“公主信任我至此,我岂敢推辞?只是……我有一请。”
“讲。”
“让我用五种语言诵读同一段誓词,内容由诸位共议,但形式必须统一??音调、节奏、停顿皆一致,如同五河汇流,终成大海。”
混忽凝视他良久,点头:“准。”
三日后,昆仑墟广场彩旗猎猎,中央高台铺满各族织毯。黎明时分,混忽身穿融合六族元素的新制礼服现身??头戴拜占庭式金冠,肩绣波斯纹样,衣襟采用汉式交领,腰带嵌回鹘宝石,靴底刻印度莲花,披风边缘缀着吐蕃羊毛编织穗子。她一步步登上祭坛,身后跟着五大族群代表,每人手持本族圣物。
鼓乐止息,迦罗越缓步上前,闭目静气。随即,他开口了。
先是古波斯语,低沉如风过山谷;接着是梵语,清越似泉水滴石;然后是突厥语,豪迈若草原奔马;再是阿拉伯语,庄重如沙漠星空;最后是汉语,平和却直抵人心。五次诵读,一字不差,情感递进,层层叠加。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全场寂静如夜,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混忽接过话筒(这是工匠根据她说的“传声之器”设想制成的铜喇叭),朗声道:
“今日,我们不分回鹘、汉、波斯、印度、拜占庭,也不分僧侣、商人、农夫、士兵、学者。我们只有一个名字??昆仑之子!我们所敬的,不是某个死去的皇帝,不是某块遥远的土地,而是脚下这一寸由汗水浇灌的新生之城!是我们亲手订立的契约:**凡居此地者,皆有权利,亦有责任;皆受保护,亦须守法**!”
她举起右手,五族代表随之高举圣物。
“以此为誓:血不高于义,权不凌于法,神不僭越人!若有违此约??”她猛然将一把短剑插入祭坛石缝,“天地共弃之!”
钟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不只是昆仑墟,连远在百里外的敦煌、龟兹、于阗都依约定同时鸣钟。九响之后,万民跪拜,非为神佛,非为君主,而是为自己成为这个共同体的一员。
消息传开,震动四方。西辽军中不少汉人工匠听闻“西汉民”身份被正式承认,且享有土地分配、子女入学、参政议政之权,纷纷动摇。数日内,便有三百余人携工具图纸逃出营地,穿越荒漠投奔敦煌。赵承业亲自接待,当场宣布成立“工造署”,任命其中一位名叫鲁元的前军械师为总匠,负责改进混凝土配方与防御工事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