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蒙恬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发冷,“开春后咱们就要将匈奴给赶出河套地区,远远地打跑了,月氏也好,匈奴也罢,早晚都会成为秦人的手下败将,若是那个胡人少年真的有什么猫腻,他到了咸阳之后,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路竹一听这话,明白陛下已经和自家将军商量好了,也不再说别的了,忙从坐席上站起来对着跪坐于坐席上的蒙恬拱手道:
“大将军,卑职明白了,路竹这就去安排那个少年离开边城的事情。”
“嗯。”蒙恬点了点头,目送着路竹匆匆离去后,他又放下手中的陶杯,忍不住再次将地图从信封内取出来,越看上面的精细线条越觉得精妙。
他也在塞外同胡人、匈奴们打过数次交道了,可是他手中的地图也没有陛下送来的这份地图详细。
蒙恬想起夏日里弟弟蒙毅随着长公子一块来边城巡视长城时,曾对着他说过,长公子夫妇俩生了一个得天所爱、被玄鸟选中的皇长孙。
[难道这幅详尽的塞外舆图和那个有圣孙之名的小安国君有关?]
蒙恬握着手中的羊皮卷地图暗自思索,同时对咸阳城内的真实情况更加好奇了。
……
距离大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座小院子中。
静静躺在床榻上思索的胡人少年忍不住紧紧拧起了长眉。
即便已经在这陌生的屋子内待了快一旬的时间了,他还是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不明白他明明是冲着部落的方向跑的,为何会在半路被一群秦人给捡了回来。
虚岁十四的胡人少年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当他心焦着究竟该如何从这秦人管辖的地盘上,重新逃到秦长城外面时,门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胡人少年心中一凛,赶忙用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弯刀,自然是摸了个空。
两扇黑漆漆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从外面被人给推开。
呼啸的寒风瞬间就卷着雪花飞了进来。
胡人少年捂紧肩膀上的伤口,看着从外面抬脚走进来的秦人,眼中充满了警惕,如同一只半大的草原野狼一般紧紧盯着朝他走近的黑衣秦人,用蹩脚的大秦雅言
蹙眉道:
“秦银,泥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何要扣留窝待在这里,窝是月氏的王子!是胡银部落的贵族!不是你们秦银!也不受泥萌的管辖!速速放窝离开!”
背着双手走进来的路竹一听到胡人少年这话,立刻摆手笑道:
“胡人部落的小王子,请你莫要惊慌,我们秦人是最热情好客的,早晚都会同胡人部落交朋友的。”
“你既然是月氏的小王子,在雪地中受伤被我们大秦陛下派到月氏教化胡人的使臣们给捡回来了,那就说明这是玄鸟给我们安排的相会啊!”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胡人少年蹙着浓眉,艰难的消化完面前秦人说的话,没有吭声。
他心中真是无奈啊,若是没有受伤的话,没有在月氏部落周围被秦人截胡的话,他现在早就跑回部落内了!
瞧着胡人少年垂眸不语,脸上的神情也很是耐人寻味,路竹眼中的意味就变得更浓了。
装!再装!
这胡人少年纵使是伪装的再好,可是当他提及“月氏部落”时,眼中也全然没有对家的欣喜,从这点就说明了,这少年自从清醒后,说的话一直都是半真半假,从他的衣着打扮和谈吐上看,能瞧出来他确实是胡人部落内的贵族,与“月氏部落”确实有关,但也肯定不是“王子”那般简单。
路竹想了想,转头对着身后的军医低声耳语了几句,提着药箱的军医立刻上前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看到年过半百的秦人医者一到他面前就扒他的衣服,胡人少年简直都惊呆了,忙挣扎道:
“泥萌这是想要做什么?不是说,窝是你们秦银的朋油吗?难道就是要扒朋油的衣服?”
发须斑白的秦人军医冷着一张脸,对着眼神狠厉的胡人少年淡声道:
“你这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每次检查你伤口时,让你自己脱衣服,你不脱,老夫忍不住上手了,你又死命挣扎,不是都说你们胡人开放的厉害吗?老夫一个老头子,难道还能轻薄你不成?”
听到这番话,胡人少年瞬间憋屈的松开了手,因为在部落内的经历,他万分排斥陌生人接近他的颈部和肩膀,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总会让他提心吊胆,生怕对方下一瞬就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颈妄图想要活活掐死他!
不知道少年心中阴影的老军医在对方绷紧的神经之中,微微眯着有点儿老花的眼睛,从药箱中翻出一个陶瓶,往少年掀开的绷带下面撒了点褐色的药粉,随后又用干净的绷带将少年受伤的右肩给包扎好。
这个胡人少年真是运气好,身体的底子也好,寻常人若是在他受伤的位置上受了箭伤,又从奔跑的马背上跌落,就算没有活活冻死在雪地上,一条右臂也是要彻底废掉的,没想到这个胡人少年被使臣带回来后,只是用了点药粉,又灌了几碗药汤,不但很快就清醒了,这右肩上的伤口也没有发脓。
不愧是从小就顿顿奶水、大块肉喂养出来的好体格啊,老军医虽然很嫌弃塞外胡人野蛮不知礼数,但确实对这些长在马背上的胡人们的健壮体格非常佩服。
约莫一刻钟后,等老军医给胡人的少年伤口全部包扎好,又仔细检查了对方的腿伤,还给顺便把了一下脉,就将自己的药瓶子重新放回药箱里,对着路竹拱手道:“路副将,这个胡人少年的体格子很好,伤口恢复的也不错,能直接送走。”
“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