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阮逐舟完全无法反驳。他窝火道:“把火关了。会触发烟雾警报器。”
锅里正炖着肉,池陆将火乖乖关掉,侧身倚着厨台。
屋里只剩下淡淡的肉香味和烟火气息。阮逐舟上前半步。
“这段时间,我在M大的教学楼,实验室,图书馆……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你出没。”阮逐舟说,“过去连我都不知道我的家族这么有实力,能搞定M大,让你一个外人在这儿横行霸道。”
池陆眯了眯眼。
“不是外人,”他回答,“我现在也是M大的学生。”
阮逐舟一哽:“你难道会退学——”
池陆勾唇,打断他:“我是和C大提出过退学。导师不想看到我就这么退出,我和他做了个交易,最后他向学校申请,破格让我大一就来M大当一年的交换生。”
阮逐舟的肩膀微微绷紧。池陆敛去笑意,深沉地盯着他。
“刚刚是在担心我?”池陆问。
阮逐舟扯了扯嘴角:“我是为你没能滚蛋而感到遗憾。”
池陆没听见一般,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开始,我算是你的房东了。”
阮逐舟条件反射地想起上一次在这间房子里对方对自己做过的糟烂事,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哦,这又能说明什么?”
池陆似笑非笑:“证明你现在不听我的,我随时可以让你从这里卷铺盖离开。”
“听起来蛮不错。如果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最次无非就是睡大街。”阮逐舟冷笑道。
池陆的笑意顿时干涸。他看了阮逐舟一会儿,终于转过视线,从简易衣架上摘下自己的外套,与阮逐舟擦肩而过,走到门口。
阮逐舟没有回身。玄关传来换鞋的声音,过了几秒,他听见池陆机械地道:
“那样正好。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同处一个屋檐下。”
顿了顿。
“锅里的东西至少还要再用小火炖上十五分钟。”
撂下这一句话,池陆推门离开。
门关上了。许久,阮逐舟慢慢走到厨台边,掀开锅盖。
水蒸气升腾而起,锅内肉香四溢,光是闻着就令人味道食欲大开。也不知道一个跟着养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孩是怎么练出这么娴熟的一手炖肉厨艺的。
阮逐舟闭上眼睛。他想起这些天来自己穿梭于校园的各个角落,课上课下,无论何时何地,某个人的视线总是如影随形。
一开始他也不胜其烦,做实验时想到对方都会暴躁得将样本滴外两滴,到后来他凌晨两点时披着夜色回家,那身影编入拱卫的骑士在暗处一路相随,让他心安地夜归。
他拿过叉子,轻轻叉下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放进嘴中细细咀嚼。
果然还是多吃一点为好,阮逐舟心道,若是真的如穆勒所说那般面黄肌瘦,但愿多吃下这一顿肉能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再好一些。
*
[宿主,今天的公共课,池陆又跑来蹭课了。]
又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里一片昏昏欲睡的气息。瞌睡仿佛会传染,大多数人都托着下巴强打精神,还有好多已经东倒西歪,只有老教授还在讲台上念着干巴巴的讲义。
阮逐舟还算好的,不是他不缺觉,而是他精力实在充沛,想要刻苦钻研的心远远超过了睡眠的欲望,甚至战胜了这具日渐虚弱衰颓的身体。
邻座的一个陌生女同学正在对着镜子偷偷补妆,阮逐舟身体微微后仰,向镜中看了一眼。
果然,池陆在教室后排角落坐着。位置和在多兰公学时大差不差,都是这种恨不得存在感低到尘埃里的类型。
阮逐舟低头看着公共课的教材,心里懒懒道:“我看他魔怔了。”
[您不想让他恢复记忆了?]07号问。
阮逐舟心说:“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如果在一切还有可能反转之前,还有争一争的可能,可现在我的‘剧情点’只剩一个,就是死亡。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池陆他即便没有恢复记忆,对您也是在意的……]
“坏就坏在在意这两个字。”阮逐舟淡淡道,“本来我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走完死亡这一套流程的,现在有他在,事情就复杂太多。”
[您想要怎么做?]
阮逐舟:“甩开,或者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