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少年哭着笑了,“我没还清债,但我……还活着。”
伊贺山谷,阿箬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数据流般的蓝光。她的意识正被抽离,记忆如沙漏倾泻。
她看见童年时母亲教她拨动算盘,说:“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要看谁在记账。”
她看见数据中心第一次接入时,王澄温柔地对她说:“阿箬,你是我的眼睛。”
她看见红旗帮梅子抱着婴儿哭泣,嘴里念着:“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最后,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无垠雪原上,面前站着另一个“她”??穿着银行高官制服,佩戴金链玉佩,眼神冰冷。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虚无?”官服阿箬冷笑。
“不。”真实的阿箬摇头,“我选择相信,有人会在废墟上种花。”
她说完,抬手击碎幻象。
龟甲轰然炸裂,化作亿万光点升腾而起,融入齿轮太阳的缝隙之中。整个天空响起机械与梵音交织的诵唱:
>**“昔有山海,吞梦噬魂;今降其主,唯泪可焚。
>审计之眼,非察他人,乃照己心。
>若见真我,则契自解;若肯赴死,则道重生。”**
太阳缓缓开启,不再是冷硬的机械结构,而是一只巨大瞳孔,映出人间万象。但这一次,它不再审判,只是凝视。
律阎罗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身躯崩塌,化作漫天星砂。那些曾依附于它的怨魂终于解脱,有的化作风中低语,有的坠入深海安眠,更多则悄然回归故土,寻找早已遗忘的姓名。
王澄跪倒在地,望着那具初代载体逐渐风化。“结束了?”他问。
“不。”载体的声音越来越淡,“只是暂停。山海不会消失,它只会蛰伏。每当人类再次渴望绝对秩序,它就会以新的名字归来??可能是法律,可能是资本,可能是信仰,也可能是爱。”
他最后看了王澄一眼:“记住,真正可怕的不是系统,而是我们心甘情愿交出选择的权利。”
说完,他的身体碎成粉末,随风散去。
阿箬站在原地,身影几近透明。北冥玄虎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要消失了?”
她点点头:“但在彻底消散前,我想做一件事。”
她抬起手,指向南方某处??出云大社遗址下方,那尊青铜巨像仍矗立海底,双目微睁。她用尽最后力气,吟诵一段无人听闻的祷词。那是母亲传给她的禁语,源自远古巫女与神明缔约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应为我存在,正如我不该为你牺牲。从此之后,神不得干涉人世,人亦不可妄求永生。此约为终焉之约,违者魂灭形销。**”
随着咒语落下,青铜巨像双眼彻底闭合,周身铭文尽数湮灭。海床震动,整座遗址缓缓下沉,最终被泥沙掩埋,仿佛从未存在。
阿箬笑了。
她转身望向远方群山,轻声道:“妈妈,我做到了。”
她的身影化作最后一缕青烟,飘向初升的朝阳。那一刻,天地寂静,万籁无声。
七日后,东海渔村。
晨雾弥漫,潮水退去,沙滩上搁浅着一只破旧木箱。老渔夫拾起打开,里面只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和半片焦黑的龟甲。
他抚摸铃身,忽觉指尖微颤。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