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他们多吐苦水,楚扶暄见识完这场会议,已然能明白同事之前饱受痛苦。
董事有几分青睐,他们肯定全力以赴,但必须尊重商业逻辑,没法为了高层的心情牺牲业务。
你来我往地交锋多次,和善地分析过长短,也强硬地声明过底线,每回以为对面会理性权衡,下回依旧吃定了这边能退让。
维护利益理当精明算计,但这种作派太咄咄逼人,恨不得将人压榨成骨头渣。
是可忍孰不可忍,核心问题无法达成一致,投入的诚意已经足够,用不着继续折磨自己。
两个部门老板加一个中心总监,密集切磋之后心里门儿清,今天的会议便是来走个过场。
“我憋着的恶气没地方出,小楚吓了他们一跳。”商务唏嘘,“年轻一代有潜质啊。”
“不窝囊,爽。”发行道,“骨头硬一点挺好,办得成事情,鸿拟还是有新人能看看的嘛。”
不管不顾、落人话柄是鲁莽,楚扶暄没那么头脑发热,挑衅回敬之际拿捏了时机和分寸。
但无论怎么说,他言行还是有些出格,真要用追究起来,免不了一顿批评处分。
他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只是同样没料到,祁应竹会站到一处给自己撑腰。
两人一起犯错,归咎也是总经理担责,思及此,楚扶暄内心发沉。
不光这点,祁应竹虽然对外愿意护短,但私下究竟什么态度,也很难教人揣摩。
几个领导一唱一和,也是在调节氛围,希望祁应竹不要较真。
总监林观清瞧了眼楚扶暄,再看向祁应竹:“有劳Spruce挤出空来帮忙,谈不拢是没缘分,正好之前的一起掀篇。”
“六点了,吃不吃晚饭?”他询问,“结束一桩麻烦,不用多操心,该放松放松。”
“你们先去,我有话想和Spruce说。”祁应竹道。
得,老板没打算轻拿轻放,旁人眼观鼻鼻观心,立即原地解散,给他俩留出谈话空间。
楚扶暄先前挺直了腰板,这会儿却垂头丧气,刻意地与祁应竹错开视线。
会议期间的失态被尽收眼底,曾经的针对和狼狈也暴露无遗,此刻看起来要算账,他浑身流露着抗拒和戒备。
“当着一群人的面,你突然站起来,打算摔椅子走掉吗?”祁应竹开口。
楚扶暄敷衍:“我有些渴,真的准备去倒水。”
“骗人。”祁应竹戳穿,“万一那会儿没拦着,你有没有想过冷静了会后悔。”
楚扶暄瞒不过:“我也没有意识到,有些不受控制……反应过来就已经没法自己收拾。”
感觉自己会被教育一顿,但祁应竹认真地望着他,没有提醒那些条条框框。
“以前过得多难受,会被气成这样?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闻言,楚扶暄的身形愈发僵硬,有些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其实没什么,你也听到了他们的说法,我就是做流水线,没有别的成绩,不过他们在刻意挑衅,我知道这些项目有含金量,没有谁比谁低人一等。”
“总之刚才差点牵连大家,我再也不会了,一定不让你丢脸。”
祁应竹听到这里,说:“你觉得我喊住你,是怕你以后拖累?”
“嗯,我处理得不成熟,如果高层要谈话,让我去检讨就好了。”楚扶暄道,“道理我都很清楚。”
祁应竹打断:“可我看你不是很明白,愿意检讨的楚主管,我只是想关心你。”
被如此反驳,楚扶暄不由地愣了下。
但他没有为此放松,反而脸上浮现迷茫,表现得更加无措。
随即,祁应竹道:“前同事有什么过节,要是你和我说过,我不会害你今天勉强。”
“没关系,你瞧我哪肯吃亏。”楚扶暄硬着头皮说。
“让我看的话,你到现在都还发抖。”祁应竹没有模糊,“为什么那么不想和我说?”
他们立在僻静的走廊上,黄昏的余晖透过落地窗,阳光并没有令楚扶暄感觉到温暖。
他如同被逼到绝境,在心里讲,难道我不是骄傲的吗?
因为我习惯了独立承担,因为过往触目惊心,自己都难以回看,难道我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值得你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