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席卷全身,紧接着是尖锐的难过。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揉搓,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来他层层叠叠的沉默之下,封存的是这样的往事。
她完全想象不到宁白抑郁或者割腕的模样。
“蒲笙,”江云念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疲惫,“他心里那扇门,从未真正向谁完全展开过,包括我。”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蒲笙那张因震惊而苍白的小脸上,“或许你可以试试。”
她的话里没有挑衅,没有试探。
蒲笙瞬间明白了江云念最后的“或许”意味着什么,她自己当年,正是因为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疾病和看不到头的绝望才选择了离开。
所以,宁白才会如此害怕,害怕一旦蒲笙知道他脆弱得像个一触即碎的玻璃人。
他怕被吓跑,被推开,被放弃。
江云念没有错,宁白更没有错。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冲上蒲笙的鼻尖,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他的抑郁症现在好了吗。”
她甚至不敢问好彻底了没有。
“这几年应该是好多了。宁烟跟我提过一些,他回国后积极治疗,状态稳定了许多。”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不过前段时间,好像复发了,听说他又在吃药了。”
复发了。
吃药了。
复发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她那次决绝的争吵,因为她那些口不择言的重话,还是因为她愤怒地摔门而去。
自杀他尝试过自杀。
那个在她面前始终强大沉稳的男人,那个在书桌前工作起来光芒四射的人,那个抱着她亲吻时会让她心跳失序的爱人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寂静的深夜,和不被理解的痛苦,仿佛永远无法逃脱的绝望他心里,该有多孤独,多难受。
“我什么都不知道”蒲笙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自责和无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
还怪他隐瞒,还对他发脾气,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看着她不是恐惧,而是瞬间涌上的心疼和自责的泪水,她默默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然后,她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臂,在手腕上方一寸的位置点了点,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你有机会可以仔细看看他这里,靠近小手臂内侧的地方或许,还能看到一些很淡很淡的痕迹。他向来很会藏的。”
蒲笙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
“谢谢你江老师,”蒲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哽咽,声音沙哑却带着真诚,“真的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两人在河边昏暗的路灯下告别。
蒲笙独自往回走,脚步沉重,懊悔如同藤蔓般从心底疯狂生长,缠绕住她。
她一遍遍回想起自己甩出的那些刀子般的话不理你还有最后决绝摔门而去时,他那凝固在门缝里的样子。
他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她几乎立刻拿出手机,翻出宁白的号码,指尖颤抖着悬停在拨出键上。
她想立刻听到他的声音,想立刻向他道歉,想告诉他她知道了,她不怪他瞒着她了。
冲动只维持了一瞬。
她猛地停住了,就算现在打过去,该说什么。隔着冰冷的听筒,她又能真正弥补多少。
他需要的,真的是隔着电波的道歉吗,他此刻的状态,是更愿意独处,还是也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
他需要倾诉,需要理解,更需要一个证明,证明这次他爱的人,和上一次不同,证明他不是又一次被推进了命运的闭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