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声,怀月手中月琴不稳,险些磕于地。
样貌这样出挑的小郎君,来来往往总惹人瞩目,连糖画的摊主给她画的糖人都比寻常大些。
一连三日,差不多的时刻总能遇见她上街买糖人,手中无一例外提着各色吃食。
而第四日见到她,则是在殿试的武英殿前。
他知晓了她的名字,会试时令诸位考官拍案叫绝的一篇《赋役之至论》,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顾宁熙垂眸:“看来我与陛下,当真是有缘。”
此为上策,明德帝逐条听罢,沉思许久。戌时三刻,顾宁熙到了宅邸正门外。
“臣恭送殿下。”每逢旬日,明安堂的夫子会在杏树下设讲坛。这是自仁宗在时定下的规矩,平民女子皆可听学,无需束脩之礼。
在杏坛下寻到熟悉的身影时,顾宁熙眸中蕴了一点真心的笑意:“还好你记得我的话。”
她们寻了临近的一处僻静厢房叙话,怀月仍旧难掩激动神色:“郎君!”
自从谢世子遣人转告她,郎君已出了天牢,要她宽心,她便日日等着郎君的消息。
郎君曾告诉她,无论前路再难,日子总要过下去,读到的书总归不会骗自己。
顾宁熙今日是随顾姗的车驾出府,借口想看一看明安堂。向萍被她临时支去买了糕点,留给她和怀月的时间不多。
她飞快解释了眼下自己的处境,怀月望她一身藕荷色的撒花锦裙,墨发盘作云髻,震惊之余只能无意识点头。
顾宁熙褪下腕上一对赤金手镯:“月娘,这个你先收好。”
街巷上已能见到向萍身影,顾宁熙叮嘱她:“五日后,你带上我先前交予你的物件,还在此处等我,明白吗?”
怀月脑中乱糟糟的,对顾宁熙的话却从来记得清楚:“郎君安心。”
难得相见,她却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临出屋子前,她又恋恋不舍望了屋中人一眼。
“郎君保重。”
顾宁熙对她宽慰一笑,全然信赖。
怀月撑开雨具,郎君迟迟未归,她还以为瑞王席上留人,一直等在此处。
小厮接过了顾宁熙手中两包点心,目送马车远去,她想起一事:“雨停后你遣人知会李叔一声,让他直接回来便成。”
怀月讶然:“李叔没有接到郎君吗?”月色清寒。
内殿中留了几盏烛火,顾宁熙倚在榻上,手边倒扣着一本闲书。
守夜的向萍来查看炭火,笑着道:“姑娘还不睡么?”
顾宁熙懒洋洋的:“白日里睡得久,眼下倒没了困意。”
这般清闲的福气,若是匀一些给户部多好。
“那姑娘可要用些宵夜?”向萍笑意盈盈,“今夜膳房新备了藕粉羹,水晶烩,还有些肉脯点心。”
“有小馄饨吗?”
“有,鸡丝馄饨,晚膳时才新鲜现包的。”
见顾宁熙点头,向萍一礼:“奴婢这便去传话。”“熙”者,美玉也。
诗云,“熙玑之珥,琼琚之华”,这是个极好的名字。
陆憬早先命人查探过顾宁熙的籍贯,她双亲早亡,家中已无亲眷。
自幼扮了男装,是为家业计。
月色朦胧,映照着烟紫一色如梦似幻,衬出一张瑰丽顾颜。
而“熙”之一字,是亲人对她美好的期许。帝王如是想。
月光笼下一层清辉,二人彼此靠近。
女郎肌肤胜雪,侧首望他时,眸中蕴了一点笑意,恍若深夜昙花盛放,满室馨香。
帝王呼吸乱了两分,掌心仿佛还留着方才的触感。
“夜色已深,早些歇息。”他最后起身,留下这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