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家六郎马蹄踏翻的商贩们原本有冤无处诉,告到官府也情知无用。亏得昭王殿下出手教训,甚至还补上了他们的折损,他们感激莫名。
街头店铺很快都恢复经营,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叫他们怎么能忍住不与旁人念叨。
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日,京都世家也多听说了此事。
午后在昭王府凉亭中,已经换了一身新官服的顾宁熙兴致勃勃央了孙总管,听他讲宁国公府中的见闻。
甄源与谢谦同在,他们的消息当然也灵通。
有意无意间,陆憬此番坐得离顾宁熙远些,而沉浸在看热闹中的人丝毫未觉。
见人专心致志听孙敬说话,昭王殿下眸色又是一暗。
孙敬含笑,却说午时他将林六郎送回林府,宁国公正好在府上。因世子已经在朝中出仕,故而国公爷主动担了闲职,有意淡出朝局。
孙敬将街上之事如实告知,没有半字虚言。譬如林家六郎是如何在街上纵马,如何冲撞了昭王殿下的车驾,孙敬一一点明。
宁国公看着闯了大祸的逆子,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昭王殿下有言,他不便代国公爷教子,便命奴才送了六郎回来。此乃宁国公府家事,请国公爷自行处置便是,还望国公爷勿怪。”
“孙总管说的哪里话。”
宁国公当即便要命人传家法,孙敬见状不能再多留,一礼告辞。
听说宁国公罚林扬跪足三日祠堂,连夫人求情都无用。顾宁熙舒舒服服喝了口凉茶,看来这家伙要安生好一阵了。
顾宁铮先前也跪祠堂,他们这对好友当然要有难同当。
甄源听罢,也是在昭王府中才知道这些细节,惊觉:“原来林家六郎撞的是顾大人的车驾?”
“是啊。”顾宁熙点头。
百姓只知都是达官显贵,什么侯府、王府分辨不清,况且昭王府的马车后来的确在场。
孙敬向宁国公回话时并未提起顾大人,依殿下的意思,此事有昭王府出面即可,顾大人无需再卷进来。林扬识相的话便更不会多提,他冒犯了昭王府,若是再加一座宣平侯府,只怕罪责就更重了。
“不过殿下怎么会在顾大人的马车上?”谢谦好奇。
顾宁熙顺口道:“还不是为了躲陛下召见。”
陛下有意为昭王殿下选妃一事在朝中并非秘密,谢谦会心一笑:“那林六郎当真是时运不济。”
“是啊,所以说平日里要少做亏心事,否则早晚遭报应。”
顾宁熙拈了块糕点,有感而发。
他们二人言笑晏晏,陆憬坐得最远,熟悉的不悦烦闷之感又涌上心头。
他看着谈笑自若的人,不知怎的竟又想起他跌在自己怀中的景象。那时他稍一低头,便能见到如白玉般细腻的脖颈,还有垂落的几缕发丝。
陆憬饮了一盏清茶,兀自压下心中杂念。
听完宁国公府的消息,顾宁熙则神清气爽。连午后回到值房翻看复杂的工部图纸,她都觉得有十足的干劲。
“顾大人。”对方客气还礼。
半生不熟的二人相遇,顾宁熙在这位少詹事的面上同样感受到了尴尬,也是不得不应酬。
她本是太子中允,因昭王殿下的命令一直在王府当值。如今见了旧时同僚,说什么都觉刻意。
打了两圈太极,双方互相告辞时,心中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偏偏有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搅局!
“韩大人,顾中允,巧啊。”
来人一身青色官服,面上带笑,却是宁国公嫡子林扬。
顾宁熙迈出去的脚步收回。
宁国公府是天子外祖,门庭显贵。国公府的老太君尚在,是陛下亲自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去年老太君八十寿辰,陛下还亲自前往国公府为外祖母祝寿。
林扬上头有两位同胞兄长,爵位自然是轮不到他继承的。不过他在朝谋个七品闲散官职倒是轻而易举,也无人敢招惹他。
顾宁熙知道阿姊与宁国公世子林振正在议亲,两家将结秦晋之好。
同长于京都,顾宁熙与林扬也相识已久,是非恩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且这个草包大约还惦记着,若是没有自己横插一脚,进工部、得太子重用的人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