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再清楚自己的小女儿不过,知晓怎样的姻缘对她最相宜。
顾宁熙在旁安静听着,秦氏又叮嘱几个女儿,家中的课业明日起要抓紧。
她似是想起一事:“熙儿既回来了,可要同姊妹们一道在家中听学?”
她有心在丈夫面前摆出公正不倚的样子,宁远伯则看向顾宁熙,笑着道:“不知熙儿意下如何?”
顾宁熙垂眸,安静答:“母亲做主就好。”
宁远伯府的姑娘少时皆在明安堂进学,都是识文断字的。
等到笄礼过后,家中会再专门教些执掌内宅、打理庶务的本事,以便到了夫家不至于手忙脚乱。
顾宁熙搅了搅碗中汤羹,初次明白何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身在宁远伯府的女孩儿,与同辈相比何其幸运。
因大姑娘顾姝出阁在即,秦氏特意从名下商铺中拨了一位张管事,与掌管内宅账目的王嬷嬷一道为姑娘们授业。
年节停了十余日,如今松雅院的厢房重新布置起来,又加了顾宁熙的位置。
“不知三姑娘……?”
王嬷嬷意有所指,其余几位姑娘都已学过好些底子,珠算盘是已经教懂了的。如今贸然添入一位姑娘,着实有些不大好安排。
顾宁熙笑笑:“按原先的课业就好,不必顾念我。”
她识得分寸,知道王嬷嬷本也没有照顾她的意思。
三姑娘如此说,王嬷嬷当然顺驴下坡。
今日教的是读写账本,演算账目。
姑娘们来日都是要做当家主母,掌一府中馈的。虽说有底下人可以代为分忧,但自己不能对账目一窍不通,白白给了外人欺上瞒下的机会。
秦氏捧了手炉,偶尔到厢房中看上一眼。
顾家的姑娘们学得认真,时时记录,只是理账难免枯燥无味。
四姑娘顾姗逐渐听得昏昏欲睡,账房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一个激灵醒神,茫然无措地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顾宁熙。
顾宁熙随手一指,示意先生讲到此处。
顾姗将信将疑,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
她不禁纳闷,也没见这个姐姐有多么全神贯注,怎么回回都能跟上夫子。
冗长的一段课业授完,王嬷嬷取来几册账目。
顾府今岁年节的支出明细,账房已经誊抄了几份,交由姑娘们点算总额。
珠算盘清脆的声音很快在厢房内响起,顾姗捧着账本对得认真。
顾宁熙信手翻了几页账目,并未碰手边的算盘,只偶尔写下一笔。
王嬷嬷在上头看得蹙眉,有意道:“三姑娘可是算好了?”
她笃定对方不会使珠算盘,账房先生正欲指教时,熟料听得顾宁熙道:“正月初一至初十,府上共支现银六百三十七两五钱。”
顾宁熙顿了顿:“大小席宴三百二十两三钱,后宅赏银二百一十两,其余杂项共计一百零七两二钱。”
珠算盘的声音霎时静了下去,顾姗盯着自己算了十之一二的账本,抬首时在二姐的眼中同样看到了不可思议。
账房先生赶忙去翻册页,顾宁熙搁了笔,这其中还不算顾府年前的大肆采买,不算各府人情往来,收礼入账,简单得很。
秦氏上前,账房先生赶忙将总账奉上。
王嬷嬷取了三姑娘记账的白纸,一应数额清晰明了,核对无误。
账房先生擦了擦额间冷汗,几乎已无言以对。
顾宁熙得了清闲,翻开其他账册,一目十行扫下去。宁远伯府不愧是百年大族,数代的积累,想必田庄、商铺数不胜数,光拿来给姑娘们练手的就有三五家的账本。
虽说如今朝中无人,但也是几辈子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
顾宁熙轻拨珠算盘,顺手算出了这几月在册几家商铺的盈余,还有年节前后顾府的总帐,随意记在纸上。
手法之轻灵娴熟,直叫王嬷嬷瞪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