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何来这乱葬岗?
风兼善感觉到手被碰了碰他,他思索了一会儿,在黑影手上写了个“否”字,他确实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记得他是谁。
黑影收回手,将灯笼吹灭,才摸索着来将风兼善扒拉出来。
来人的力气着实不大,挪开腿上的妹妹就很费力气,到拖他的时候,像是使出了通身的力气,风兼善后背贴着一片平坦的胸膛,方知来人确实是男子,听声音非男非女,着实让人的困惑。
黑影将他安放好,在他手腕上搭上一只手,沉吟半晌,道:“算你运气好,我家祖上是行医的,正好有些药随身带着。”
风兼善扯了扯嘴唇,若抛开被灭门一事,风兼善确实运气好,被人发现还活着,来人恰好又擅长医术,救了他一命。
来人摩挲着洒了些药粉,又扯下一块布条将他流血的伤口缠住,随身带着一些丸药全喂进他嘴里。
“没水,你自己嚼一嚼吧,明日我托人上山给你送点水和吃食,就扔在这里头,你能捡到的吧?”
然后他就走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往乱葬岗抛了一个布裹,风兼善紧紧盯着,直到天黑,他才爬过去捡起,解开包裹,把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下。
晚上,那个黑影又来了,风兼善找布将脸蒙住,远远躲在树后面。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风兼善还是没有力气问出这句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个人影。
灯笼仍然照不到风兼善,却能让他看到来人的脸。
干净柔和的侧脸,风雪俱寂,让人恍惚以为是女子,一双眼睛像琉璃含露,引人探看。
风兼善见过此人。
江更雨,还是今科最年轻的进士。
打马游街时,李成晞就注意到了他,还感叹了一句:“今年的探花郎挑错了人,若让此人多读两年再下考场,咱们也能看到他遍访园林,折花作诗了。”
风兼善也好奇,不知他会被分到何处去任知县,来日会否在朝中再见。
后来他得知,这位江进士被划到了大理寺,不过只做了一个文书录事,都快到流外官的地界了。
这位小进士连个靠山都没有,注定不得大用。
祁王却对他很感兴趣,琼林宴上还与他喝了两杯酒。
再见面,就是今夜。
怪不得晚上才出现,白日里他大概要在大理寺当值。
“我可以检查他们的尸首吗?”他问。
风兼善丢了一块石头,江更雨领会了他的意思。
风家人的尸首已经陈列好,风兼善看着她将仵作箱子摆开,给风家人验尸。
他知道江家祖上是御医,没想到江更雨还精通仵作之术,祁王确实眼光毒辣。
天色昏暗,江更雨进程极慢,他似乎还未谙熟此道,一边查验,一边在手记上写写画画,不时沉吟半晌。
风兼善想说真凶就是夏珲,人人都知道,何必还要验尸。
然而他还说不了话。
江更雨累了一夜,就这么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和一地尸体睡在一处。
风兼善慢慢爬过来,注视着他一夜未眠的青白的脸颊,还有眼下淡淡的青色,这个小文书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伸手,将睡着的人拍醒。
江更雨骤然见到个蒙面人,吓得往后仰,而后,他又大喊一声:“糟糕,我……衙门要点卯了!”说着连滚带爬地收拾东西站起来。
风兼善拉住他:“明日,你再来。”他喉咙沙哑,费尽力气地说出这句话,他有很多话要问他。
江更雨愣了一下,点点头。
第三夜,江更雨带来了铁锹,将他家人安葬,风兼善跪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你为何来此?”风兼善终于能说一点话。
“查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