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达里安身边,年轻的公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仰着头看他,厚实洁白的绒毯把他裹得像只需要照顾的幼崽,睫毛颤动着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对外人毫无戒心。
“失礼了。”劳伦斯轻声道,屈膝半跪拿起靠椅旁的软枕,塞在了达里安腰后。
他或许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劳伦斯又忍不住这么想,公爵因为被他戳穿了坐得腰酸的事实恼得耳朵烧红,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是踢……吧?
劳伦斯明智地不去深究这一脚过于没有力道,公爵老爷那双毛绒绒的软鞋更是减弱杀伤力的绝佳缓冲,等他感觉到时只有不疼不痒,有点像被奶猫肉垫踩了一套猫猫拳。
自然了,诸如以上脑内活动劳伦斯没有表现出半分端倪,表面上他顺着这一脚往后踉跄的演技浑然天成,要不是达里安知道自己有多少力气,大概真以为自己身体好到能踢动成年男人了。
“算了,饶你一次。”达里安靠在软枕上,放弃拗造型似的又拽了个软枕抱进怀里,也没说让劳伦斯站起来,“你接着说。”
他没让劳伦斯站起来,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地没管劳伦斯偷偷调整了个跪着不那么累的姿势。
“既然刚刚提到了农田,”劳伦斯说道,“那在下就从农田继续吧。”
“正如刚刚所说,维尔维德没有自耕田,所有的田地都属于庄园,农民只能租种庄园主的田地。虽然也会有人自己开垦荒地,但您知道的,没有开垦许可的土地出产全部属于帝国,被发现了还要交额外的罚款。”
“所以维尔维德的农民并不多,负责耕种的更多是庄园里的农奴……”劳伦斯顿了顿,看了眼幼崽般不谙世事的公爵,又道,“田地的租税比粮税更高,农民交不起的时候,就只能把自己或者家人卖给庄园主抵债。”
庄园收税不同于国家或者教会征税,欠了国家的税最多没收家产,而要是欠了庄园主的税,沦为奴隶家破人亡都是常有的事。
罗勒斯庄园的四成花蜜税属于庄园农牧税的平均偏低价位,诺伯子爵他们的庄园甚至有时会征收到七成税。
不过等到农牧官统计上报的时候,七成税就变成了十税三或十税四,中间差额的部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数据记录里。
要不然维尔维德这块地方,怎么能穷到在整个帝国都独树一帜呢。
劳伦斯说得婉转,又暗示得颇为直白,达里安瞬间领会了他的话中有话,“所以说,”年轻的公爵笑道,“我的领地里都是些有钱的老爷们?”
“是的。”劳伦斯回答,“那可都是些有钱又好心的老爷。”
一个赛一个的肉厚髓肥,可榨出不知道多少油水。
“她们有人类形态吗,感觉都是马蜂的形状,就是那种瘦瘦高高的,扎人非常疼的那种。”肯尼斯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揉揉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
“她们就长这样,没有人类的形态,但是会说大陆通用语和直立行走。蜂女王看起来会更接近人类的状态,不过只有下半边脸的轮廓比较接近,她没有蜂类的口器,但身体和蜂类还是一样的。”达里安解答了他的疑问。
“那她们一定是天生的杀手,一定很难打过。”肯尼斯说。
“但是蜂群已经消失了。”塞维尔说。
“这真是一个非常不动听的故事。”白鹳小姐说。
随着他们的越来越深入,哺育区中心的幼蜂发育也越完整,并且蜂蜡构成的孔洞看起来的褪色程度也越轻。
有些蜂蜡看起来完全是正常的黄色。
达里安皱起眉头,感觉这里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第40章卧室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的蜂蜡更新一点。”达里安伸手捏下来面前的一块蜂蜡。
“我猜是因为圣巢封闭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蜂群还活着再繁育了好几代吧,所以这里的蜂蜡才有新旧之分。”白鹳小姐随口说。
“但是这也太新了。”达里安掰下了更大块的蜂蜡。
白鹳小姐跟着他一起掰。
“你们在干嘛?要不要帮忙?”肯尼斯问。
汉斯太太每天早晨都会到佩克诺农庄进行一次晨间扫除,她的工作很简单,只要掸去灰尘和清洗衣服就能获得一天的工资。
谢菲尔特先生独自居住,做完佩克诺农庄的活计只需要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这对于女佣来说绝对是一份可遇不可求的好工作。
汉斯太太在今天早晨来到佩克诺农庄时发现这里多了一位客人,一位英俊的年轻绅士。
她在佩克诺农庄工作的三个月以来从来没有见过除了谢菲尔特先生以外的人,谢天谢地,现在终于迎来了亲朋好友的拜访。
她之前一直以为谢菲尔特先生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这样好的一位先生不应该孤身一人住在这所又大又空荡荡的房子里。
塞维尔坐在餐桌旁看报纸,因为只订了一份,所以他将觉得有趣的部分念给达里安听。黛弗妮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已经故去的姨妈还有姨夫在克曼郡有庄园和产业,但达里安很少待在那边,只是把庄园交给专人打理,在上个冬天离开克莱顿庄园以后就在这样狭小的房子里生活。
这样的环境对比自小成长在大庄园被一群仆人环绕的日子来说简直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