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她让目光落回女孩身上:“外边热,进屋说吧。”
后颈早已热出了一层黏黏的薄汗,准备好的台词没有用上,陆今遥抿抿唇,默不作声跟着容韶进了屋子。
“鲜榨橙汁喝吗?先前朋友送的脐橙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只好全部榨掉,上午刚榨的。”
陆今遥点头,挨着沙发坐下,有些局促:“我都可以,谢谢。”
“加冰?不加冰?”
“常温的就好。”
容韶关上冰箱,又从柜子里拿出两只干净的玻璃杯,倒入橙汁。
从冰箱里刚拿出来鲜橙汁咕噜咕噜倒进长杯里,玻璃面上很快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汽,像是漫在了陆今遥的胸腔里,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容韶没回头,很随意地问:“应该不是沈绛让你来找我的吧?”
“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
事实上,容韶好几年前就知道了陆今遥的存在。
她当初跟踪沈绛,一连好多天,自然不会关注不到频繁出现在沈绛身边的陆今遥。
当初走投无路的她,心虚且固执地一遍遍强调今时自己悲哀的处境都是由沈绛一手造成,不过是想着,多咬住几块筹码,这样沈绛说不定会多愧疚几分,再帮帮她。
沈绛也确实帮她了。
但她也知道,旧情用到这种份上,就是最后一次。
沈绛给她介绍了靠谱的律师,费用也为她负担了,但她还是没能成功离婚。
但幸运的是,那场长达三年的噩梦,成为了解救她的钥匙。
容韶丧偶了,就在病毒开始蔓延的第一年。
因为形势紧迫,人的尸体是被统一拉走,火化处理,甚至不用她操心任何的后续。
那是容韶觉得自己长那么大以来,得到的命运第二次眷顾。
第一次眷顾,是她在大学的时候遇到了沈绛。
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了人生起伏,生离死别,马上进入三字开头的年纪,容韶也看开了许多。她以为陆今遥是沈绛现在的女朋友,也不和人兜圈子,很敞亮地知无不言。
她说了一些,她知道的事情。
陆今遥留在容韶家里,和她一起吃了个午饭,直到下午两点过,才顶着热辣的日头离开。
再次路过门口那个喷泉的时候,陆今遥看见一只翻肚皮的小锦鲤飘在水面,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它的腹鳍还在微微扇动,鱼唇一张一吐,在费力吐着泡泡,挣扎求生。
是什么感觉呢?
陆今遥站在太阳底下,刺眼的光晕开在水面,她就这样看着那条鱼,看了许久,连内衬被汗湿了都不自觉。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时候的沈绛,那个她不曾见过的沈绛。
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夜之间失去了至亲,在听闻母亲去世噩耗之后不仅要赶回去奔丧守孝,还要承受来自父亲的谩骂和指责。
据容韶回忆,当时她身上的压力也挺大的,她们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她家里知道后,开始不断逼着她相亲。
那时的她咬着牙挺着,其实也已经摇摇欲坠。
但沈绛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回来以后,就仿佛变了个人,对她不闻不问,然后在突然的某一天问她:“如果我说我们分手,你同意吗?”
容韶当即就觉得,沈绛是扛不住了。
沈绛在亲人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放弃了她。
所以刚分开那几年,她始终怨恨。
所以才会被陆今遥在地下车库撞见她对沈绛歇斯底里:“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放弃我们的感情,是你对不起我!”
容韶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恨意在胸腔里翻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