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缕不合时宜的淡淡幽香正悄然蔓延,不起眼的花瓶里,昨日岑娘刚买的梨花洁白如雪,含苞待放。
在这静夜里,孟姝抬头,她看着扶光,抑制着心中的忐忑,尽可能平静地说出那三个字——
“林、素、文。”
……
岑娘刚收拾完屋子,正铺着被褥,一转身,就看见孟姝走了进来。
“嬷嬷,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岑娘笑着摆了摆手,“姑娘累了一天了,还是歇着吧,这些东西我都快弄完了。”
孟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驳了岑娘的好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眼前细致地帮着她铺床的妇人,想起方才扶光与她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岑嬷嬷,你们住这多久了呀?”
岑娘倒是没多想,答道:“我是老爷离京后便回来了,我家老头子是一直就在这,当年老爷进京赴任时,他就留下来守宅了。”
她捻好了被子一角,接着道:“林家亲戚不多,老爷又是家里的独子,赴京后老宅不能没人,就将宅子交给了我家老头子。”
原来如此。
这跟樊宏天说的倒是能对的上,林敬贬官后,圣上下旨抄了林家,奶娘便带着林家小姐回了老家,林敬独自赴湘水上任。
孟姝想了想,接着试探道:“恕我冒昧,我观林老先前当是硬朗之人,怎么会突然得了癔症呢?”
岑娘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林家命运多舛,当年,是因为小姐离世……”
说到这里,她似有些不忍:“若非如此,老爷又怎会疯病。”
见她提起,孟姝心下一动,便顺势查问道:“不知,嬷嬷可否细说?”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提的。而岑娘这番相处下来,也早已将孟姝看做了可以交心之人。
将床褥铺好后,她坐在了孟姝对面,看着桌上灯盏里跳跃的灯芯,她的神情似有些落寞,仿佛又回到那年……
原来林素文的离世,是突然的噩耗。
林家的这位独女,从小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里,也是众人艳羡的名门贵女。
因着林家家教严苛,又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林素文从小就饱读诗书,性子温婉娴静。
家父是大理寺少卿,身居要职,家世又乃清流门第,可以说,林素文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
可她的性子,并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娇贵,反而从小淡然沉稳。
那年京中出事,林敬被指结党营私,罪证板上钉钉,贬官在前,抄家在后,一日之间林家门庭冷落,背负骂名,林夫人因此变故伤心过度,更是撒手人寰。
林素文就是在那时跟着岑娘回的褚镇,那时的她,不过八岁左右的年纪。
一路南下的路上,她不哭不闹,只是乖乖地牵着岑娘的手,躲着林敬悄悄问她:“嬷嬷,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想要为阿爹平反。”
每每听此,岑娘总是热泪盈眶。
“我家小姐从小就乖巧懂事,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娃娃,家里突遭横祸,她不哭不闹不说,还想着要为父亲申冤……”
孟姝拿出手帕为岑娘拭去了脸上的泪,听她接着道。
回到褚镇的十年里,林家有女初长成,原来的小女娃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的才女林素文。
也就是在那些年里,她再次遇见了庄文周。
“庄文周?”孟姝蹙眉,这里面倒是出现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字。
“是啊,”岑娘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只好苦笑道:“文周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惜啊,可惜……”
原来,庄文周与林素文是儿时玩伴。
在林敬任官前曾受父亲之命,离京回到老家褚镇潜心求学,而林素文便是在褚镇出生的,庄文周,则是林敬好友庄复的独生子,两人从小便在褚镇相伴相识。
后来随着林敬高中,回京赴任,林素文便再也没与庄文周见过面,可谁知阴差阳错间,*林素文因着父亲贬官而再次回到了褚镇,在这十年里,两人青梅竹马,心意暗生。
林素文喜读诗书,这些年里她除了想方设法为父亲平反,唯一的爱好便是去书塾帮老夫子抄书,是名副其实的书香才女。
而庄文周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履试履胜,在他十九岁那年,更是一举夺魁,高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