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还不等扶光说话,孟姝却笑了。
她微微倾身,附在陈妙善耳侧,轻声道:“我们一无刀剑,二未出言,何来挟持一说”
语毕,她似生出了玩戾之心,笑讽道:“与其说是我们二人挟持,倒不如说是娘娘——”
“做贼心虚。”
她拖长尾音,带着外头凉气的双掌仍在陈妙善肩头,垂眸看过来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竟有不输扶光的威压。
陈妙善握紧了拳,精心修磨的指甲陷入掌心,丝丝痛意传来,让她神智清醒了些。
“本宫做事无愧于心,光明磊落,何来的做贼心虚!”
她冷冷斥责出口,刚想要从女子手中挣扎而出,却发现她力气极大,那双柔荑般白皙纤细的手看似虚扶着,实则却暗含力道,让陈妙善无法动弹,只能僵持在原地。
葳蕤灯火下,前头的青年看过来。
他眸色平静,带着冷意,一瞬不瞬瞧着人时,让人心头发毛。
他勾唇,目光从陈妙善身上移开,落在供桌上的香油贡品上。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张阴司纸,灯火透过薄黄粗砺的纸钱传来,于青年俊美的脸上投下阴影,神情晦暗不清。
“娘娘长夜祭拜,是为故人”他冷不丁问道。
陈妙善看过来,平静不惧直视着他:“这好像,与公子无关吧?”
菩萨大士像下的“俊美公子”轻哂,抬眸瞧过来,指尖一捻,那张阴司纸便于他手中化作火星,碾为飞烬。
陈妙善骤然呼吸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只听见扶光冷然道:“菩萨悲悯众生,闻声救苦,娘娘金尊凤体,竟也成了这世间苦主。”
他摇头,淡然一笑:“杀气凛重,血骨积玉。可惜了,菩萨不渡二心之人,”
“但我渡。”
他抬眸,一双深邃的眸子泛着冷意,还不等陈妙善作何反应,他袖口微动,菩萨佛龛下的燃炉微动,一道暗门被推开。
一旁的墙上刻着佛门诵经,青灯高燃里,菩萨阖目。
焚香自青枝鎏金的香炉内袅袅而起,灯火下,女人神情突变,向来柔和的面目碎裂,狰狞地吼斥道:“不要开!”
黝黑的暗门后,一股子腐臭味幽幽飘来,扶光站的近,目能无视黑暗,透过那道缓缓开启的窄缝,他看清了里头,神情彻底冷下。
陈妙善见无法阻止,僵硬的躯体忽地一软,无力地垂坐在地,目光无神地看向那处。
孟姝见此有些疑惑地皱眉,刚一走近,却被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逼得后退。
“这是……”
暗门打开完毕,昏黄的灯火照到里处,那隐藏在菩萨像后的东西暴露在灯火下,孟姝震惊地瞪大了双眸。
宝莲灯的光影混着血气,抚过里面的东西,刺眼的白带着寒意跃入孟姝眼底。
满室焚香的佛灯昏火下,那处莹白竟比莲花宝座上的菩萨雕像更为令人心骇,细弱的烛火微微颤动着,风声破开窗楣吹入,摇曳的火光笼上菩萨半阖的眼,像极了它眼底泛上的幽幽寒光。
在这尊焚香浸润的菩萨玉像后,竟然藏着累累森然白骨!
寂静拉扯着跳跃的烛光,给每个人的神情都笼上莫测。
在炽热浓烈的焚香下,淡淡腐味由中蔓延,不甚完整的尸骸于昏黄灯火下泛着诡谲的异光,与此同时迸发而出的,还有那萦绕缥缈的阴气。
孟姝缓缓放下捂住口鼻的手,双眸中涌出惊惧,那不断传来的腐臭味压得人心里发慌。
谁能想到,在坤宁宫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白骨。
它们埋藏于象征着悲悯佛意的菩萨尊像后,举头三尺便是神明,而它们,却被这般不见天日地镇压在此。
扶光沉着脸,回眸看向瘫坐在蒲团上的雍容女人。
她一身玉色长裳,袖口绣着朵朵佛莲,菩萨面容上,柳眉柔和,双眸若泣。
摇颤着的烛火爬上她的手,手中暗褐色沉香珠串静静垂落,她整个人笼于阴影间,鬓发微乱,宛若失足跌落莲坛的仙。
扶光走向她,那双绣着暗纹的锦靴落在她跟前,陈妙善怔然抬眸,便见青年冷峻分明的脸。
“皇后娘娘莫要告诉我,这菩萨像后的尸骨,你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