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音怀气笑了:“段之芜,你不要告诉我殿下才过世百年你就将她忘了。”
她待人向来笑脸相迎,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难得生气。
游音怀指着鬼王府:“这是殿下的府邸,你我都是殿下最为亲近之人,旁人或许不知,可殿下对神君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他却带了个女人回来,你不阻拦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质问我”
一肚子气撒出,可眼前的男人却只是一味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说完了吗?”他问:“还走不走,要没事你就回去。”
游音怀:“……”
鬼王府占地极大,游廊幽长,虽不过分奢华,但好在清净空雅,游音怀与段之芜并肩而行,刚走没几步,就看见几个婢女模样的人走过。
游音怀一愣。
扶光喜静,不习惯别人伺候,因此在刚来鬼界时便把鬼王府的下人给遣散了,府内这么多年来,除了不铮常在他身边,也没见别个婢女小厮。
可眼下,鬼王府内竟多了好些人。
想着,游音怀却有些难过。
看来扶光对那凡间女子是真真上心,将人带来鬼界不说,还专门找了婢女照顾。
不知不觉间,她就跟着段之芜走到了前厅,坐了一会后,见扶光迟迟不来,她却有些急了,起身就要去找人。
“你干什么”段之芜将茶盏放下,冷眸瞧过。
“神君将那女子安置在何处,我去看看。”她蹙眉道。
瞧着她神色恹恹,确实极为心焦的模样,段之芜忽地有些头疼。
他不能将孟姝的事情告诉她,可如今孟姝还昏迷不醒,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也容不得她如此胡闹。
那日无望崖事变,眼见好不容易破开的禁制重新落下,他们五人实在没办法,就在段之芜即将派兵攻崖时,扶光却出来了。
他一个人破开长崖,怀中还抱着满身血污的女子,踏碎山石走出。
那一日的景象,真真是让他们所有人吓了一跳。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里面遭遇如此波折,更没想到孟姝会受这么重的伤,以至于直到今日还未苏醒。
段之芜垂下眸,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当女子那身染血的素色衣裙落入眼帘时,段之芜承认,他害怕了。
那一幕将他拉回了百年前,甚至百年前他连她的全尸都没见到,战火纷飞下,他能带回的只有一捧黄土。
这边前厅内的两人心思各异,除了游音怀时不时自言自语几句,那边棠园内,却死寂得出奇。
鬼王府大得出奇,其中有好几处小院,其中作为主院的棠园便是鬼王居所。
冷风掀起落叶瑟瑟飘零,裙裾晃动间,有婢女垂首端着水盆从园前小心翼翼走过,敲响紧闭的房门,有人将门从中打开,抬头一看却是不铮。
不铮示意婢女将打好的热水交给他,转头重新关上了房门。
绕过宽大的花雕铜镂屏风,房内窗楣只支开一个小角,低浅的凉风从窗角渗入,带着外头碎光一同洒在地上,照出了床榻前青年有些潦草的身影。
不铮悄步走近,将热水放在榻边小桌,看到扶光难掩憔悴的神色,终是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主上,您已经在这守了几天了,还是先去歇歇吧,不然孟姑娘醒来是要自责的。”
说话间,他的眼神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
她的伤势极重,又因法力所致,人间没有能治疗的大夫,情急之下,扶光便只好将人带回鬼界,一同来的,还有穆如癸他们。
在床榻后,有一面阔极大的雕花拱窗,往日里这拱窗大多开着,穿过拱窗后便可见到一方清池,伴着习习凉风,纱幔轻依,最是善景的佳地。
可眼下,拱窗前的铜鸾门却紧闭着,没有风意的吹拂,衬得屋内更为幽静。
扶光没说话,只是照旧拿起了盆中帕子拧干,垂眸温柔的给孟姝擦拭。
不铮在他身边多年,自认为对自家主子最是了解,可这些天来的扶光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从未这样温柔耐心过。
向来玉面冷情的人居然会为一人慌了神,接连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侧,事事过问,就连喂药擦手这等小事也要亲自经手。
不铮突然叹了口气,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将房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