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定睛,却见一位翩翩少年一袭白袍,迎风持剑,端立府外屋脊之上,身姿皎若临风玉树,不多时吸引底下无数目光,纷纷然仰首望来。
是罗士信。
剑尾缠裹紫绸,迎风猎猎而舞,少年手中剑锋折射朝阳,来如日出龙翔,罢若江海清光。
倏尔,长安城远处回荡晓角,他便伴着这霜天鸣响下劈上刺,龙行五步,那飘荡的紫绸随他动作肆意飞扬,行云流水,首尾相接,当空划破天际。
底下啧啧称赞,掌声四起,霎时淹没长安晨鼓。
一曲浑脱舞罢,少年收剑,竟面向李小六的窗棂,倾下身,折腰深躬一礼。
原来少年攀上屋脊至高处,在烁亮的清晨薄日之下,于炽热的睽睽众目之中,为她献了一舞。
身后长孙知非缓步踱来,观罢全程,唇角微牵:“罗将军临行前特意来为阿盈舞剑,阿盈作何感想?”
李小六仍趴在窗台,明净青空下,少年已然离开,而看客们意犹未尽,久久不愿四散。
“他是为了感谢我借给他的马,他素来便这般客气。”
“那阿盈喜欢么?”长孙知非笑问。
李小六挺直腰板,撤离窗台,点点头:“他舞得比我好多了,待他回来,还要好好教教我。”
第53章第五十三话向李世民临时辞行的第七日……
李渊踱入万氏寝屋,恰见李惜愿正与万氏伏坐一张案几,撑着小脑袋,冥思苦想棋局走向。
万氏起身相迎:“陛下来了。”
李渊摆手示意她入座,揉按女儿后背,笑若春风:“你们母女二人对弈怎不唤上阿耶?”
李惜愿心里有鬼,不敢直视李渊,只答:“对弈对弈,那自然只能一对两个人下棋,已经满员了,总不能让阿耶来当棋盘罢?”
“这孩子!”万氏嗔怪。
李渊笑意加深,掂量李小六手臂斤两,有意逗她:“二郎不在,阿盈又偷吃了多少夜宵?”
“阿耶冤枉,我才没偷吃!”李惜愿气呼呼,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吃的!
“你若非阿耶女儿,换作寻常人家,孰人养得起你这只小饕餮。”李渊哂道,“不过民以食为天,吃乃头等大事,阿耶从未以此拘束你,只一件,二郎设了文学馆,阿盈有了得天独厚条件,学业可有精进?”
又到了最讨厌的每期保留节目。偏还得乖乖回答:“最近一直在习字。”
“可有进步?”
“有无进步,女儿自己看不出来。”
李渊并无责怪意,微笑问:“师傅们如何说?”
“虞老师夸奖我,欧阳老师让我把字挂去书画坊。”
李渊奇道:“欧阳信本这是何故?”
「你认为自身水平如何?」彼时欧阳询刚批阅完她的作业,眯目转头,侧过脸盯向她。
李小六脊髓生凉:「小六不好说,一切得依老师评价来定。」
欧阳询啧声:「老夫是评不得了,但有个法子可助你认清。」
「你将一幅得意作品挂去书画坊售卖。」欧阳询语调一贯平稳不惊,李小六向来听不出褒贬,这次也不例外,「隐去你的姓名,视来者愿意开价多少,如此便可半窥你的水准几何。」
李渊听罢她转述,欣然扬唇颔首:“这是个好建议,你不妨一试,也莫怕观者品评指摘。阿耶纵是皇帝,亦需谏官时时督劝行止,你既有志于此道路,便免*不了批评之声。”
话是这个理儿,李惜愿点点头。
李渊话锋一转,复问:“那你文史学得如何?阿耶来考考你。”
李惜愿毛骨悚然,向李渊张开白亮牙齿,瞳眸眨巴眨巴:“阿耶我先走一步!”
随即趁李渊尚未回应,脚下生烟,迅速溜掉。
“你瞧瞧她!”李渊望她背影消失得飞快,向万氏无奈笑道。
不料稍顷,那阵风再度卷了回来。
“阿耶!“”李惜愿似有事遗漏,于李渊座前站定,气喘吁吁,“我还有个问题。”
“甚么?”李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