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外的数里山门石阶上,慢慢前往寺门的百姓们仍然数众。但这一次明显不同的是,这些百姓行动迟缓,毫无争抢涌入之感。
不过是在禁军的看守之下,不得不前行而已。
偶有禁卫发现故意磨蹭之人,登时会被揪出来。
“你在干什么!?你们不是最追捧玄净大法师了吗?现在圣上允许你们,进到寺门内听玄净经讲,还有什么不满意!”
“快点给我走!误了经讲时辰,小心你们的脑袋!”
几个踢踹之下,队伍又不情不愿的加快了前行速度。
山门内,三面洞开的宝殿正中,玄净面朝南,双眸合着,一掌结印,散盘坐于蒲团之上。
在他的正后方,本该是佛祖身像与供奉香案的地方,如今却被临时改成了与朝会大殿一般无二的盘龙柱、登云阶,高高在上的,则是那把象征着皇权无上威严的龙椅。
刘坚半靠着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玄净那一抹枯瘦不起眼的背景。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要不得不拿来,为他的皇位正统做背书!
他可是堂堂的圣祖长子,是理所应当的皇帝!
父皇才没有留下什么诏书!他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留下这么一个诏书出来?
二十多年了,还要清清楚楚的再告诉天下人一次,他不如当年的三皇子刘勉,他不配继承他的大统!
如今却要沦落到这种境地,要一个不情不愿的和尚,为本就应当属于他的统治站台……
偏偏这老僧,真的太不识相!非要叫他的人,以燕京内外几十间大小佛寺与寺中僧众为威胁,才肯老老实实坐在今日这经讲台上。
那些百姓们,更加不识相!
玄净法师要专为他刘坚讲经的消息发出去,竟然丝毫没有上次那般举城为之一空的疯狂热忱。
要让秦峰派了禁军,挨个街坊的摊派催促,才不得不动身前来。
他目光冷凝,心中却是巨大的空洞与不安。
就在昨夜,平阳线驻军疾驰回报,继他的二儿子降于西关之后,西关小侯爷带十万天兵神将入关,范阳郡同样不战而降。
刘子晔的大军一路往东南而来,直如入无人之境。
几道防线的兵力,因为当初他与太子在燕京的战乱,都回防到了燕京外围。此时才再次匆忙接了调令,分出一部分兵力,离京去阻拦刘子晔的大军。
可即使这些该做的他都做了,浓浓的不安感,仍然强烈的笼罩着他。
此时的他,眼中看这些不情不愿,不得臣服于自己的武力胁迫之人时,格外的……
不顺眼。
半个时辰后,还在位的文武官员携带着在京的家眷陆续进到大殿。
殿外四周的广场上,也涌满了侍卫小吏们的家属。再往二门外去,就是连绵不绝,人头攒动的在京子弟百姓。
刘坚看着眼前,仍然可以称得上如出一辙的场景,不由得扯出一丝笑来。
他对一直近身跟着他的大将秦峰道:“命台下玄净这就开始吧。”
秦峰微微欠了身:“是。”
他站起来,从高处先对台下的禁卫们道:“全场肃静。”
一声令下,殿内外的禁卫侍卫们,也纷纷将手中兵甲顿地,发出整齐的声响:“肃静!肃静!”
人群中嗡嗡的声音传过,很快彻底静了下来。
秦峰这才面朝台下玄净的背景,语气还是恭敬地道:“玄净大师,可以开讲了。”
能够有幸进入到宝殿内的,都是刘坚一派的坚定支持者,主观意愿自然比外围那些无知百姓好的多。
再加上,玄净法师讲经,极难一见,即使他们这些权贵,还是很期待的。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蒲团上静坐着的法师开眼,开始今日的经讲。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淌,宝殿之内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寂静。
所有人也能清楚的看到,玄净的那一双眼睛始终闭着,完全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秦峰微微凝眉,绕过龙椅所在的高台,走到台前玄净所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