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坚坐在帘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片刻后,他冷又沙哑的声音传出去:“为什么不进来服侍?”
他这个帝王的卧榻,外面隔着三重帘帐,直有十余尺。
按往日里的规矩,主子深夜但凡有什么吩咐,这些人都要近前来看顾。
帘帐外的太监战战兢兢回复:“奴婢怕惊到了陛下,这就来这就来。”
当太监入帐,又是揩汗又是轻声问着哪里不适,是否需要揉捏。刘坚却始终一声不吭,冷冷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朕是暴君,应该退位?”
太监一听,连忙跪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陛下饶命!”
“饶命?”
刘坚又一声冷笑:“所以,你还是怕我杀了你。”
“下去吧,不用伺候。”
等太监小心翼翼端着自己的命下去,长呼出一口气后,寝殿之中的刘坚,却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睁眼到了朝会时分。
他表面一如往常,再一次着朝会盘龙黑袍,戴上九珠冕旒,步入朝会大殿,于龙椅之上端坐,俯视殿中候立的群臣。
昨日燕京发生如斯民变,今天这一场大朝会,朝官们竟然无一缺席,整齐又肃穆的等待开朝。
刘坚一言不发。
不出他意料,那个老鹌鹑一样的中书舍人马书荣,自群臣之中列步而出。
马荣会已年余七旬,平日里总是顶着满面的褶皱,不声不响的蹲在他应该在的位置。
刘坚记得,昨日,他就是继褚博瞻之后,第二个站出来,劝谏自己的大臣。
今日他又要劝谏什么?
马书荣今天一扫往日的衰老疲弱之态,七旬老人眼眸坚定,站在大殿中央。
“陛下,臣有本奏。”
刘坚面目镇定:“你说。”
“老臣这里有两份奏疏,想呈送陛下。”
马书荣说着从衣封中取出两份文书,有太监下去接过来,呈送到刘坚手中。
马书荣这才继续禀道:“这两份,分别是在京百官联名签署的奏疏,与燕京百姓呈送的万民表。”
他调整了自己语气:“百官与百姓们的意思就是,燕京如今诸业凋敝,民生惨淡,已不堪为我大周之一国国都,而西北虞城盛名在外,实为我朝兴盛气象汇聚之地。特奏请陛下,为我大周百年之计,择日迁都西关虞城!”
高殿之上寂静无声。
连从来有话说的褚博瞻,此时听到马书荣这石破天惊的“迁都”论,竟然也一声不吭,隐身于百官之中。
刘坚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两份奏疏,只觉俱都是沉甸甸的。
他扫视了重臣,又从褚博瞻躲闪的面上一略而过。
“秦将军,你觉得呢?”
被点了名的秦峰站出来,跪地叩首:“末将认为,燕京确实已经不适合再为都城,迁都一事可以一议。”
“所以,朕的文武朝臣,与数众子民,万众一心,势要迁都了。”
秦峰躬身在地:“陛下,末将并无逼迫之意,末将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
“为了我的安全?也许你有一分,其他朝臣与百姓们,却根本不会如此作想吧!到了这种时候,连你也还要这样诓朕吗?”
刘坚嗤笑着反问。
笑着笑着,渐渐成为响彻大殿的狂笑。
殿上文武,一片寂静,无比镇静的看着高座之上的帝王渐趋疯狂。
“哈?哈哈哈哈……为了朕的安全,哈哈哈哈哈哈……”
随侍的太监距离太近,被这渗人又癫狂的笑声震慑,刘坚于他们而言,是盘踞太久的阴影,此时很难忍住浑身肌肉下意识的颤抖。
褚博瞻到底是追随刘坚最久,也最坚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