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回到过去,她抬手想抚过他眉间的刻痕,却在将要触碰到他时停住。
他们对彼此都有过真心,那也是一桩好事罢?
虽只剩遗憾罢了。
柳清卿拿过书册后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转身出去,将房门合上。
朴素的小室归于安静,依稀能听见她在外头与旁人说话,虽听不清具体,却能听清她起伏的音调。
于如刀窍斧凿的头痛中,谢琅徐徐睁开眼,侧眸看向外面。
窗棂纸上映着她轻盈的身形,她正在院中来回走动,似在忙碌。
谢琅忽然抬起手臂遮住自己骤然通红的双眼,将那滚落的水珠藏了起来。
她还好好活着,一如既往地良善助人,并未因为他而嫌恶起周遭万事万物。
无人知晓谢琅是多么庆幸!
他知自己这般赖下不体面至极,好似那阴暗湿黏的男鬼,他唾弃厌恶自己这般,但他忍不住。
他已无法放开她……
以往他在军营中听自海边来的将士说家乡海中有一海物叫九脚鱼,那九脚鱼用长满洗盘的触手紧紧吸附住猎物,趁其不被将其紧紧缠绕。
那湿黏的,令人厌恶瞧不起的海物,与他何其相似啊……
柳清卿在外头本想去寻林眉,正好林眉端着姜茶来找她,两人撞到一起,柳清卿索性在院中将温热的姜茶一饮而尽,果真没片刻出了一身汗,舒服极了!
林眉以目光询问她,柳清卿却无言摇头。后不着痕迹与她说起旁的事。
正此时,傅修竹却不知何时回来,她在院中听到他的说话声,向那头看去。
二门因着张大夫去煮药未归便暂时未关,傅修竹恰好路过,看到她们正在院中似甚为诧异,停住脚后朝她们颔首,“早些歇息。”
二人都笑着点头。
待傅修竹回了自己房间后,林眉又担忧地看向柳清卿。这半年多,二人经历死里逃生,白手起家,已然默契许多。
谢琅在后院之事,能瞒多久是多久。
前院,傅修竹回到房中后刚要脱衣歇息,却觉不对。又系上盘扣转身去寻张大夫,果真在药寮里找到张大夫。
“怎现在还煎药?”
傅修竹嗅闻一番,又瞧了瞧一旁的药渣,“安神药?可是林姑娘休息不好?”
张大夫却摇头:“姑娘一切都好,我今天把了脉,体内积的旧疾也好上许多。”
应是那蛊虫的缘故,但姑娘未说,他自不会与旁人多嘴。
“那怎煎安神药?”傅修竹问。
张大夫不咸不淡觑他:“姑娘的兄长身体不佳,神魂难休,需用此药养一养神。”
再不睡,便是钢筋铁骨也熬不住啊。
兄长?傅修竹挑眉。
又问:“姑娘可说前日去了哪?”
张大夫纳罕瞪他一眼,被连番盘问烦了。
“姑娘去哪怎会对你我说?听我一句劝,心别太高,主家的事莫多问。你没瞧出来?姑娘哪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不说谢琅此前对柳清卿如何。
二人成亲后柳清卿却是养得很好,在侯府中渐渐养出了气势。
虽离了侯府,但这通身气势倒是留下了。
这也是她在郢城立足的原因之一,旁人被唬住,看不出深浅,全当是贵人来此处过新鲜日子的,断不敢招惹。
张大夫说完便不愿再理傅修竹,傅修竹再问什么权当听不见。
傅修竹无法再留,只好回房,却在再次路过二门时朝那昏暗的房间看上一眼。
张大夫煎完药恰好碰见林眉路过,将药送到林眉手中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