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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第7页)

张瑾为闭上眼,指尖感受着周嬗温热的肌肤,“此去陕西,舟车劳顿,你身子又不好,留在京城有太医调养,我自然不必操心,可到了陕西呢?”

陕西又不是没有名医……周嬗忍不住腹诽一句。他的后颈敏感,而张瑾为的手掌又热,再经过方才那么一捏,额间便沁出细细的汗,他忍不住挣扎道:“你要说事,就坐下来好好说,捏我一下作甚?”

张瑾为失笑:“公主坐了我的位子,我又能坐到哪去?”

周嬗才不挪位,先到先得,是他先来的书房,先坐的太师椅,凭什么要给后来的张瑾为让座?于是他一指桌前的小凳:“喏,那不是个位子?”

非常之霸道。

张瑾为也不计较,很是听话地搬来凳子,在周嬗对面落座。

旁人在书房里如此面对面坐,通常椅子上是师长,凳子上是学生晚辈,师长点评文章、校考四书,几乎都是这样式的。到了他俩,周嬗稳坐圈椅,手里转着团扇,扇上绣着鸳鸯,懒散靠在扶手上,而张瑾为,则成了那个“学生”。

张瑾为坐定,从桌上拿起周嬗写的奏表,苦笑道:“公主说要和我一同去陕西,可把我和徐阁老都吓一跳。这份奏表在内阁压了两天,徐阁老左思右想,还是叫我拿了回来。徐阁老让我提醒公主,说万岁爷近来心情不好,不宜触怒龙颜,还请公主三思而后行。”

周嬗问:“可是徐容之徐阁老?”

张瑾为:“正是。”

哦,他呀。

周嬗的下巴抵着团扇,想竟是那个打马吊牌很厉害的阁老,还写了一本《马吊经》盛行于世。这么一想,他有些走神,忽然想起许久未和千山她们打牌了,心里登时痒痒的。

“公主……嬗嬗。”张瑾为唤他。

周嬗回过神,不满道:“不许叫乳名!”

“我要是再不叫公主的小名,待会公主的魂就要飞走了。”张瑾为笑道。

周嬗:“说正事!”明明方才出神的是他自己。

张瑾为见好就收,接着道:“徐阁老是好心,他先拿到了公主的奏表,甚至没让陈仪父子瞧见……公主,你真的要去陕西么?”

周嬗看着他:“若我非去不可呢?”

张瑾为沉默良久,随后他徐徐起身,手里仍捏着那份奏表,踱步片刻,最后近乎妥协地问:“为何?”

“我都写奏表上了。”周嬗面不改色地扯谎。

担忧国事、心系边防……张瑾为摩挲着手里的竹纸,不可遏制地想到奏表后头的内容——

公主说,与驸马情深义重,不得久分。

张瑾为知是他自作多情。

可他难免不禁去想,周嬗这些话里究竟有几分的真心。手里的奏表写得十分富丽堂皇,辞藻骈骊,给人一种似假还真的错觉,他细细读来,才觉枕边人文采斐然,其中流淌的情意,几乎把他都骗了过去。

“公主在奏表中说,与君久别,只怕思念过深,不得离也……”张瑾为俯下身子,轻轻托起周嬗的脸,试探地问,“可当真?”

周嬗一愣。

他写的时候……完全是套用前人话术,先抒发国之大情,再写家之小情,家国并重,方显天家子女的胸襟,才不至于落人口舌,说他无理取闹。

他却忘了张瑾为是个奇人。

周嬗顿时眼神有些闪躲,想起自己在奏表里写了什么肉麻的话,羞耻至极,两颊通红,急忙拿团扇掩了面,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俗称装死。

若说只是套话而已、不必当真,眼前的男人定然无比失落,他于心不忍;若点头应下……他倒是真成骗人痴心的坏人了。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天公洒倾紫霞,落入寂寞无声的书房,团扇上的鸳鸯泡在霞光之中,栩栩如生,下一秒就要活过来,游到公主天青色的纱衣上嬉闹。张瑾为把人圈在怀里,看天青纱下隐隐透出的雪肤,看执扇的手在颤抖,看够了,就俯下身子,隔着团扇那一层薄薄的绢,亲了亲嘴唇的地方。

周嬗感到嘴唇上的温热,赶紧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他一言不发,张瑾为却有话要说,亲完了人,就凑近他的耳朵,叹息道:“我知你在骗我……被你骗,也是心甘情愿,也罢。”

说罢,张瑾为起身,拿起奏表转身离去,临到门口,他回头见公主仍待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确认道:“你一定去陕西,是么?”

周嬗嗓音颤抖:“是。”他沉默片刻,把真相掐头去尾,告诉了张瑾为一句实话:“京城里的人都十分的讨人厌,我想出去看看。”

张瑾为心想,果然如此。

他笑道:“我晓得了,公主放心,此事不算难办。”就要出门。

出门前,张瑾为福至心灵,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公主放下团扇,脸颊在晚霞之下格外的红,正撑着下巴发呆。指尖仍残留着肌肤的温热,张瑾为颇为贪恋,登时起了坏心思,丢下一句“公主的脸是不是圆了些?”随后扬长而去。

周嬗木然地摸了摸脸,喃喃道:“我巴不得自己胖点,最好吃成一个大胖子,那样你必定不再喜欢我,我跑了,你也不会伤心……”

他想,张瑾为好烦呀,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他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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