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车轮碾压在碎叶上嘎吱的声响,身旁温热的小身体已经睡熟,全然不知车中这样令人窒息的死寂。
裴彧看着她澄净的双眼,忽然想起。
是,他说过的。
那是他们成婚半年左右的事。
裴琦满月,明蕴之看着康王妃怀中的小娃娃,好不欣喜。她参加完康王府的酒席回来,喝了些酒,站着有些不稳。
裴彧并未在王府用晚膳,提前回来处理些事务。见她下马车时趔趄一步,忍不住上前扶住了她。
裴云澹闻言抬手拍了下裴彧的肩膀,也道:“天色很晚了,今流你也一路舟车劳顿,同父亲见完就早些休息去吧,明日我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裴彧避开他的碰触,没回话。
张在光未曾注意到这些,他脸上笑意还没消减下去,乐呵呵的走到裴彧面前:“二公子,老爷想着你可能今晚回来,特地没走在这等您,怎么样,这一路还顺利吗?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裴彧转了身,道:“反正没死。”
明蕴之看向裴彧的侧影,男人低着头,侧脸线条清晰利落,习惯性的跟人保持距离。
虽是亲兄弟,但裴云澹和裴彧生的一点也不像,裴云澹相貌俊美端正,让人一看就心生信任。而裴彧则更偏清贵,又肤色苍白,眉眼之间有股阴郁,似乎对什么都浑不在意。
她思彧发散了些,心道还好她当初碰见的是裴云澹,换成裴彧,她这会还纠结什么裴云澹喜不喜欢她啊,早蹲大牢去了。
她手里一直捏着那把伞,突然间伞被抽走,明蕴之回过神来,对上了裴云澹的目光。
他神色略带歉意,道:“怪我,让你等久了。”明蕴之看向自己身后,每个人都脚步匆匆,但是没人跳下水。
明蕴之走到塘边,脱下了外衫。
“怎么还…怎么还没人过来?”
“我刚刚就说要回去,都怪你们——”
又是噗通一声,岸上人话音戛然而止。
“快快快!竹竿!”
“——等等,有人下去救了!”
“怎么是个女人?”
清凉的塘水浸湿衣衫,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明蕴之直直朝姜翎游了过去,她灵活的像一条淡黄色的小鱼,顷刻间就到了姜翎附近。
姜翎虽然年岁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体已经抽条,明蕴之捞他还是有点费劲。
很快,明蕴之把姜翎带上了岸。
她重新把外衫套在身上,抬手去拍姜翎的脸。
“姜翎?”
“姜翎你还醒着吗?”
这个时候,下人喊的人也匆匆赶了过来,明蕴之尚未出阁,而姜翎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为了避嫌没有多碰他,任下人把他抬走去救治。
场面一片混乱,连裴夫人和温茉都被惊动,明蕴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就被叫去了前院。
今日本就是雀儿生辰宴,却差点闹出了这档子出人命的事。裴家就算是大家族,真要在这里出了事也很麻烦。
日头高悬在天上。
明蕴之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水,但外衫早已被浸湿,她这么一擦,脸上的水更多了。
好在她今日没穿纱绫,而是普通棉布,就算沾了水也不透,不然这么多人看她,还真说不过去。
两方对峙一般,她站在台阶下的右侧,那一起四个少男少女站在左侧。
到这个时候,明蕴之才知道,姜翎的父亲在户部任职,官职不大就一个六品官,身体还不好。但话虽如此,姜翎的父亲在七八年前也是威风过的,只是近几年家里走下坡路了而已。
姜翎是他爹老来得子。
娘难产死了,家里也没什么亲人,就他跟他爹两个人。
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明蕴之觉得家境普通的人很多,造成目前这种境况的,总得有个契机,应该不会就因为姜翎黑点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