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浑身剧烈一震,他是第三日离开的村子,师父只告诉他已经安葬了所有乡亲,这火又是谁放的?
可是很快,他便想出了眉目,“是那些杀人者放的火?他们是想要——毁尸灭迹、斩草除根?”
江湖中人通过伤口便能探查出尸体究竟是死于哪种武功,这些人放火烧村既能够毁灭证据,又能避免还有活口留下,当真是心狠手辣。
明蕴之冷冷颔首,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姐你明知道真凶就是浮光教,为何还会——”
话未说完已明蕴之冷冷打断,“你可还记得,为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是浮光教的人?”
裴彧眼神坚定,他怎么可能忘记,“因为那些人是冲,是冲郁家去的。”
“对,我彧楚地记得那些人说郁大叔身受浮光教大恩却叛教而出,就是为了和正义盟的人在一起,甚至还不裴廉耻地生下了孽种,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郁大叔的真名是叫郁澜风。”
庄太后性子不佳,唯独对女儿及其独子疼爱得很,听闻庆德长公主因为太后一事在府中日日伤神,连带着陆珣也多有忧心。
陆珣与庄家惯来亲近,又奉陛下旨意统领龙骧府,乃是天子近臣,入仕以来从未吃过亏。直到近来,庄家倒台,陛下对他的态度也模棱两可起来,这几月间,有不少质疑龙骧府的声音。
康王早想笼络他,这些年来,不知使出了多少法子,都没能让他稍有亲近。陆珣这些年在朝中地位也超然,身为龙骧府统领,朝中人人畏怯,直至今日。
他早已不复往昔,也该想想,往后之路要如何走了。
康王见他不似往日冷淡漠然,淡笑着道:“知晓陆表弟待皇祖母一片孝心,我识的一民间大夫,用药独到,新琢磨了个方子,或许还有回转之机。陆表弟可愿一观?”
陆珣拂袖。明蕴之再醒来时天光初显,她这一觉并不安稳,总梦见自己走入一间阴冷囚室,能听见铁索滑动的声音。
四周皆暗,隐隐有悲戚之声。
她浑身是汗,虽然这样的梦境她并不陌生,然而诏狱的可怖还是令她颤栗。
“阿爹!”
她提裙奔向牢中那人,然而静坐在草席中的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她忽而定在原地,不敢置信,颤声道:“郎君,怎会是你?”
那人似是受了刑罚,只露出侧脸,平和道:“你唤我什么?”
明蕴之不解,试探地又挨近些,怯怯道:“夫君,你怎得不认识我了?”
那人顶着与她丈夫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容转过身来,却更为沉毅渊重,他微微笑道:“好姑娘,是你不识得我了。”
他腰腹处伤疤纵横,刻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种狰狞的美感,有箭伤刀伤,也有许多新添的血痕。
因不见天日,他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她可以想象当烙铁印上去时,他皎洁肌肤下血肉瞬间化为焦团的可怖。
可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不是他这一身伤痕,而是他颈间那点……
明蕴之惊醒过来,才听得耳边有人焦急唤她:“娘子,娘子您怎么了?”
红麝听见内里动静,打水进来伺候娘子漱口起身,院里的仆从和婢女只有几个,她只负责近身的活计,然而一进来就见娘子细汗满额,神情惊惶,便知是做了噩梦。
她要了一盏茶,急急忙忙地喝起来,虽知梦境虚妄无凭,然而还是心有余悸,不能从方才的梦里走出来。
诏狱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子随便进去。
犯人是生是死只在圣上一句话,家眷们只能知道犯人的死活,不能入内探视,这条规矩她早就知晓了。
而且,镇国公府宠遇正隆,她丈夫的兄长又贤名在外,听闻为人自持,处事老成,总不会似她家一般,顷刻间家破人亡。
她摸了摸枕边,虽有人躺过的痕迹,可是半点余温也无,疑惑道:“二郎出去练武了?”
红麝略有些为难,小声道:“奴婢一早过来时就没见姑爷,不过倒遇上来送膳的婆子,说是郎君有公务在身,一早便出去了,要晚些才能回来,怕您面皮薄,不好意思向厨房要东西,让人将饭食送到院子里给您,现在饭菜都在侧间温着,奴婢让人给娘子送来。”
从前家里只有一间两明一暗的上房及几个侧间,明蕴之和红麝两个人操持家务还有些吃力,更不要说嫁到府里之后,她院中奴婢实在不足,即便拨了几个粗使的女婢过来,她要用人还是有几分为难。
明蕴之绞着被角,心下难免焦躁,道:“这人真是的,他又不是大伯,还得每日去衙门坐半日理事,一早上有什么要紧事非出门不可,婆母是他母亲,不好和亲生子计较些什么,可我做新妇,在府里哪里能肆意妄为,他就这样把我撇下,让我一个人去请安?”
红麝忙道:“不过夫人也听说了,昨日娘子累了一天,是该好好歇歇,只让秦妈妈来取了元帕,说等二公子回来再请安奉茶不迟。”
明蕴之并不开怀,她暗自埋怨她的郎君怎得如此粗枝大叶,知道体贴她饮食起居,却不懂家务事最是千丝万缕,她第一次见镇国公夫人时就有些不自在,她这位婆母看着虽貌美温和,不计较她的出身,可毕竟做贵人久了,看人时难免带着些倨傲审视的意味。
“母亲这样说,我怕是更不好做,也就是世子还没娶新妇,前面没有人比着,否则愈发显得我们夫妻礼数不周到了。”
她实在困惑,国朝律法里,就算是官员也可有三日婚假,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的丈夫不是还没得实授官职么,有大伯在,他的上司更不敢为难新郎才对。
“这是自然,三表哥。”
康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