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棠悔平静抬眼。
苏南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以为的那件事实说出了口,“其实我觉得,如果你不想让秋天走的话,可能只要说一句话就好了。”
说实话,她不太明白,以隋秋天一心只为棠悔着想的性子,可能只要棠悔一句话,隋秋天就会毫不犹豫地留在她身边。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复杂?
“我知道。”棠悔没有否认她的话,“我知道只要我说,她可能就会当作命令来服从。”
也知道,可能只要她开口挽留,隋秋天可能就会在挣扎过后,抛却所有犹豫和迟疑,答应她的要求。就像今天,她答应和她一起吃饭一样。
“隋秋天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棠悔冷静地说,
“可能我说什么,她就会相信是什么。”
甚至从来都不会对她有任何怀疑。
“可是这没有意义。”
棠悔说。
停顿片刻。
又像是在对某个死不悔改的人强调一样,轻声重复,
“苏南,这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棠悔开口,让隋秋天再在她身边,又留了下一个七年。
可能以隋秋天的性子,也只是又相当固执地以“保镖”的身份守在她身后,像现在这样始终不肯逾矩。
棠悔深知这一点。可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毫不留恋地放隋秋天离开,隋秋天并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会真的以“保镖”之外的身份安心和她相处。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几乎没有重叠。
虽然棠悔很不想承认。
但说到底,的的确确是因为棠蓉,她们才产生某种短暂而并不紧密的联结。
一旦某一天失去这层联结,那光是山顶到山脚那短短一段路,就可以将隋秋天和她隔得更远。
可能以后,当棠悔坐在办公室里,开那些永远开不完的会议、或者是出那些永远都出不完的差的时候,隋秋天收拾行李离开她,渐渐抛却她给她留下的印迹,重新染上一个新的人的气味。
或许她会和新的人交谈甚欢,会每天一起吃饭,散步,聊最近新出的电影,在假期的时候约好去海边,共同养一只猫或者狗,再和彼此说早安,午安,晚安。
而棠悔离她太远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她完成这些很小很普通的事情。
所以棠悔毫无办法。
长到三十多岁,她的朋友,伙伴,亲人,职业,爱好,生活习惯,欲望,甚至拥有的所有一切,都是从棠这个姓氏中继承而来的。
只有隋秋天不一样。
她是棠悔自己想要的。
但实际上,棠悔可能根本不懂得和人相处,也不懂得如何处理自己快要满掉的欲望、卑劣和羡慕,更不懂得,要如何用正当手段挽留一个人。
当然,如果到了最后一天。
有必要。
她想自己还是会用回之前的老手段,示弱,欺骗,甚至用自己最不想要的“命令”进行挽留。
但现在,她感觉到茫然,无措,却也只想装作毫无负累地、也贪心地多喝几杯隋秋天为她倒的热水。
“就这样吧。”棠悔说。
苏南迟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棠悔“嗯”了声。
苏南看着棠悔在黄昏下冷静沉郁的眉眼,忽然有短暂的片刻觉得——
虽然她的确不喜欢跟这位上司相处。但有的时候,棠悔是可怜、悲伤,也落寞的。
但很快。
苏南意识到自己最好不要在心里擅自腹诽上司,便迅速驱赶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