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公公嘴里嚼了几口碎土,吐也吐不干净,胡乱吐了一通,便忙趴着叩头。
“怎么死的不明白吧?
——多嘴。”
胡卿言的话落入耳中,胡公公像已是听不大明白,点了点头,又忙摇了摇头:
“胡帅,冤枉!陛下让老奴事事详禀,老奴可有好些事儿都藏着!”
胡卿言咯咯一笑,“你还想如何说?”
胡公公急想一阵:
“胡帅让王府里的人去给秦司卫送饭,老奴想想这事儿不妥,也没往上头说。只私下里让人留意着,他们借这个机,出去通了消息,给老奴拿住了行迹,又担心涉了胡帅,”说罢忙表忠心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底下人交的证,一直捂在心口里,半点也没言语。”
胡卿言将那纸片取了,夜中昏暗,只顺手塞在靴页子里,凑在他耳边低声:
“我答应了陛下,留你到这次差事停当。你是老宫人了,自然知道,宫里自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暴毙’而亡,我也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暴毙’而生。是死是活,取决于你,接下来,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机灵些。”
这只隔了一日,王府角落里泥塑般立着的太监,一下便像消失在地缝里。
程阆军中的消息一般酉时便到,但眼下快要交亥,却无声息,很是反常。
胡卿言一坛酒在手。
却是越喝越清醒,笑看了一眼刘烈:
“没了这些个太监到底清净了许多。”
从靴页里掏出胡公公的那张片,也未仔细看,只对刘烈说:“这事我就不费心了。”刘烈顺手要接过,胡卿言两指一夹,睨他一眼:“二刻之内就要答复,供出人来,知而不言者,可断其二指。”刘烈有片刻怔愣。
那折片擦过脚踝处有些撩痒,胡卿言垂手下去,触到脚踝处有一旧疤,眼中一个情景如浮光掠影般走过。
胡卿言沉目另嘱:
“让人把丫头找来,想同她说两句闲话。”
一院毕静,隔了好一会儿,见一婢手执一灯,穿戴齐整,步间极为谨慎,于院中屈膝行礼:
“胡帅,邢姑娘身子不适,夜露深重,故不能过来,请胡帅见谅。”
胡卿言打量了她的身形轮廓,淡道:
“我知道你……但为何是你来?”
胡卿言拇指拨了拨脸颊,“是……你们王妃嘱咐了你什么,你不让她见我罢。”
常乐一思,也未多辩,只跪在地上,口道:“奴婢不敢。”
“你已经敢了!”
胡卿言顷刻转怒。
目间一转,见刘烈也带着秦管事过来,这么冷的天秦管事额头有些虚汗,但眼神却平静:
“胡帅无需用非常手段,府里一切皆是老奴安排。”
胡卿言咯咯一笑:
“你们王爷统兵带将,院里这些人倒也是将才,都困在这儿呢,还能想方设法给我‘排兵布阵’呢?”
言子邑穿着紫绒外袍,坐在屋内,还是有点冷,右焉带着她的两个丫头提裙飞奔进院的时候,她一手抚摸着额头,一手按着三弟拿来的供应清单,他是做事的人,十分详尽,后头还附了一张王府各主子的宗枝图。她其实已听秦管事禀了个大略,说胡卿言着人将右焉叫去,常乐做主代她至前院告病,正想使人再探情形,秦管事却被手底下一人急匆匆地叫去了,看他们神色,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扰了她,秦管事说一有消息便来禀,正等得心焦,拿些东西看看来定定心,半个小时过去了,却等来了右焉。
右焉跑得斗篷都歪了,她气急道:
“……常乐姑娘听了,便按下我,只说托病,只身去了。”
这回换言子邑替她整理了衣袍,言子邑转脸看向前院,似乎能透过重重壁墙感受到什么:
“我……先去看看。”
这一路她敏锐地发觉到太监少了,各处的灯不多,只王爷院里的那座楼通亮。
言子邑什么人也没带,一人走进院里,一怔。
胡卿言正搬着一张凳坐在门槛外,手肘撑在膝上,两手交握着。
再定神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