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晴虽非生母,却是将她抚育成人的“母亲”。这份养育之恩,让她的恨意始终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最早有记忆的时候,楚心柔也像是别的孩子一样,眷恋妈妈,她喜欢抱着许可晴的大腿,仰头看着她,一声一声地叫“妈妈。”
有楚云疾在的时候,许可晴总是答的亲密,有时候还会直接蹲下来抱住她亲几口。
可一旦楚云疾不在,她就会推开楚心柔,十分冷淡:“你是楚家的女儿,要学会独立。”
或许正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推拒,在楚心柔心上刻下了一道道看不见的伤痕。
那些被拒绝的瞬间,那些渴望温暖却换来冷漠的时刻,最终都化作了她如今骨子里的疏离与清冷。
楚云疾轻啜了一口茶,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沉默的女儿:“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楚心柔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迎上父亲的视线,缓缓点头。
她必须问清楚。
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妹妹求个明白。
楚云疾仿佛能洞悉她所有心思,背着手踱到窗前。楚心柔望着父亲稳健的步伐,瞳孔微缩。那双这一段时间都在拄拐的腿,此刻竟行动自如。
“我老了。”楚云疾望着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厌倦了家族里永无止境的争斗。本想尽快了结这一切,奈何人心不足……”
他佯装生病,不过是要引蛇出洞。让那些蛰伏在暗处的眼睛全都浮出水面,更借此机会逼一直不肯归家的大女儿回来,让姐妹二人联手应对。
明暗相济,这场清洗,自然事半功倍。
早晚也要面对这一切。
早晚也要做这个抉择。
楚云疾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刺向楚心柔:“车祸的第二个月,我就查得一清二楚。她以为天衣无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她那点脑子,也配?”
那轻蔑的语气让楚心柔如坠冰窟。
父亲竟用这般漫不经心的口吻,谈论那个毁掉妹妹一生的噩梦?那个她一辈子都笼罩在阴影中的“意外”?
楚云疾并非没有愤怒过。
当真相水落石出时,他几乎要亲手了结那个女人。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隐忍。因为许可晴背后站着的,是他的亲弟弟楚云鹏——楚信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权衡利弊后,他选择了蛰伏。
集团利益,永远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
如今,许可晴已成一枚废子。楚云疾趁着弟弟楚云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两个侄女身上时,不动声色地蚕食了他的股份,将其根基连根拔起。
这场持续多年的暗战,终于到了收网时刻,也是时候,该选定真正的继承人了。
楚云疾摩挲着手中的紫砂茶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从不相信有人能抵挡滔天权势的诱惑,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他眼中,大女儿当年远走,与其说是因“愧疚”与“痛苦”,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算计的明哲保身。
茶汤微凉,映出他冷峻的倒影。权力游戏里,从来就没有纯粹的亲情。
楚云疾凝视着楚心柔的双眼,指尖轻叩桌面,一字一顿道:“你口中所谓的妈妈——许可晴,当年那场车祸真正要撞死的,是你。”
这句话像一柄利刃,精准刺入楚心柔的心脏。
命运却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谁都不曾料到,当时年仅八岁的楚凤依竟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姐姐推开。这个始料未及的变数,彻底打乱了许可晴精心布置的杀局。
楚心柔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利刃般破土而出。时光精心缝合的伤口被粗暴撕裂,鲜血顺着记忆的纹路蜿蜒而下,染红了一切。
所以……应该失去腿的人,本来是她对么?
是因为她,凤依才会如此的?
……
楚心柔在地下室看到许可晴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那身素雅的旗袍上浸染着斑驳血迹,脸上布满淤青,双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
阴冷的地面上,许可晴像条丧家犬般蜷缩在角落。粗重的铁链深深勒进她浮肿的脚踝,在苍白的皮肤上烙下紫红的淤痕。浑浊的积水浸透了她昂贵的真丝睡裙,散乱的发丝间还粘着残妆。
楚心柔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个曾经光鲜亮丽的女人,如今像块破抹布般被扔在污水里。
“心……心柔?”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许可晴艰难地仰起头,浑浊的瞳孔在看清来人后骤然迸发出光彩。她拖着铁链拼命向前爬行,污水溅在她扭曲的脸上:“女儿……救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