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朝面有疑色,不待成之染再度动怒,他沉声领命,反倒让对方一怔。
成之染见他果真率所部出列,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峭壁耸峙,有如盾甲。
徐崇朝手持利刃,飞速在岩壁上凿出小洞,堪堪能容纳足尖。仅凭这狭小的附着之地,他腾跃而上,如鹰击鹏飞,骤然出现在敌兵视野。
城外的气息陡然一变。
徐崇朝横刀在手,铁甲峥嵘,目光从敌阵扫过,铮铮然若有金石声。麾下军士效仿他跃上,一个接一个,渐次汇聚成玄甲洪流,如一枚楔子突入敌阵。
春风动衿,花叶低昂。鼙鼓大作,喊杀声飞川荡谷。
琪树城中屯守的老兵被鸡啼惊动,待出门看时,拔地而起的暗影让他眼前一黑。
养在土房外的老母鸡被游隼抓走了。
他来不及痛心疾首,春风摇荡,杂树葳蕤,他敏锐地从风中察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城外传来了他熟悉的刺耳的血腥的声音。
徐崇朝领兵冲锋陷阵,撕开了敌军阵脚。军阵稍稍引却,试图避其锋芒,成之染率大军乘势而上,大将牙旗前诸军骁勇,东风吹不尽大纛招展。
守军溃退,弃城而逃,高寂之率甲骑追杀数十里,得胜而归。
午前刚刚丢了老母鸡,午后又成了南军俘虏,被俘的老兵唉声叹息,早在前阵子徒何大王离开琪树城时,他就该想到今日。只恨在城中消息不灵便,没能提早收拾了出逃。
这条命还不知何去何从,他与被俘的守兵一道,被南军关押起来。
被俘的敌将供述,徒何乌维从长安败退,并未在琪树城久留,早早回到统万城去了。
也难怪城中守军拒敌,颇有些力不从心。
诸将佐心下犹疑,以徒何乌维那样的性子,没能将长安攻下,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居然没有据守琪树城……
成之染思忖一番,道:“好一个徒何乌维,自以为长安来去自如,不肯将我军放在眼里。”
宗寄罗不解。
成之染冷笑一声:“徒何氏和慕容氏隔河毗邻,他的统万城与慕容氏之境相去不远。国主南下长安,则统万城必危。唯有回到统万城,慕容氏才不敢渡河西进。两害相权,他自当回去。”
宗寄罗苦笑:“是这个道理,鹬蚌相争,不知是谁坐收渔翁之利。”
徒何乌维有他自己的考量,成之染想清楚了,心中也稍稍安定下来。
这座琪树城是扼守南北要道的重镇,宇文氏和徒何氏先后在此地屯兵屯粮,魏军收缴了一大批粮草辎重,军中上下也为之一振。
成之染命诸军在此屯驻休养,派人给长安送信。
徐崇朝问道:“你不打算乘胜进军了?”
成之染摇头:“若是徒何乌维在这里,乘胜追击,打他个落花流水,倒也是快事。可如今他在统万城,千里之隔,金城汤池,严阵以待,我军务要做万全打算。”
那座巍峨坚固的白城,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倘若徒何乌维坚守不出,只怕围攻统万城,比当年围攻广固城更加艰难。
她传令军中,就山伐木,大造攻具。
俘虏中精壮劳力被赶上山充作役力,春夏之交,暑气渐起。众人本以为绝命于此,没想到那位镇国大将军说了,待攻具造成,就放了他们。
望着山原上郁郁葱葱的林木,那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成之染登城瞭望,也留意到这一点。
琪树城一带山原蓁莽,密干苍翠,日影明疏,风响松枝。这样茂密的山林,即使在长安也不多见。
也无怪乎唤作琪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