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了辆出租车,一路上车厢里异常安静,只剩下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和各自加速的心跳——不知是为了即将展开的秘密计划,还是为那瓶酒带来的、被强行按捺下的悸动。
车在熟悉的门前停下。
陈雨像只轻巧的猫,率先提着袋子利落地溜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家门。
她只探头看了一眼客厅——明亮而空旷,电视机屏幕暗着,没有人影。
楼上隐约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妈在楼上!”她扭头对刚提着袋子跟上来的陈默快速比了个口型,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做坏事的兴奋和紧张,侧身让开示意:“快进来!”
两人像特工执行秘密任务,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闪进玄关,迅速将袋子卸在厨房冰凉的地砖上。
动作麻利得像在打仗——蔬菜、水果、肉禽,分门别类地被塞进冰箱冰冷的怀抱里。
那两瓶红酒,被陈默下意识地放在了冷藏室最靠里、最不易被随手拿到的角落,仿佛想暂时将它们隔绝在视线之外。
客厅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默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随手按开了电视遥控器。
屏幕亮起,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的画面,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瞬间填满了空间。
但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按着遥控器的换台键,心思早已飘远。
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盖过了电视的声音。
与此同时,陈雨已经调整好呼吸,脸上挂上若无其事的甜美笑容,“噔噔噔”跑上了楼。
“妈——别吹了!”她清脆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敲响了主卧的门,“今天阳光这么好,别闷在家里嘛!我们出去逛街吧!”声音里的雀跃拿捏得恰到好处。
主卧门开了,换好衣服、刚梳理好长发的林夏走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女儿,那双经历过太多世事而显得格外沉静通透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
又是这一套,几乎成了每年的固定项目——拙劣得可爱的支开理由,假装惊喜的配合表演。
她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女儿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出门装,又朝楼下客厅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听到了那里传来的空洞的电视声响。
林夏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意如同春日湖面上泛开的涟漪,带着包容一切的温柔和一点点看破不说破的调侃。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拂了一下女儿额角翘起的碎发,动作轻柔而优雅,语气带着惯有的纵容:“好啊,等我拿个包。”她没有戳穿任何东西,就像过去很多年一样。
很快,母女俩的身影出现在玄关。
林夏换上了一双精致的小羊皮鞋,优雅从容;陈雨背着个活泼的小包,像个真正的要去愉快shopping的小姑娘。
“哥,我们走啦!”陈雨朝客厅喊了一声,声音清脆。
“嗯…慢点。”陈默这才像是被惊醒,从沙发上微微探身,隔着玄关柜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防盗门“嗒”的一声轻响合上了。莺燕般的说笑声透过门板隐约传来,越来越远。客厅里瞬间只剩下电视里单调的播报声和一片彻底的寂静。
陈默几乎是在门锁落下的瞬间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一直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
他抬手按了按还有些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仿佛这才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他大步流星地走回厨房,站在那张堆着剩余食材的料理台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气,甩甩头,仿佛要把刚才那短暂却无比漫长的、在母亲审视下假装平静的疲惫感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