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萍萍慌忙去拿纸巾盒里的抽纸,朝她递去。
初枳夏感激接过,但朝她轻摇了摇头,转过脸来。脸上是干的,没有哭。
好半天,她才继续道,声音还有着刚才的干涩:“你看过宇野常宽的决断主义吗?”
“李老师论文里提的?”阮萍萍想了想,自然是记得,声音放轻了一些,“就是那个,决断本身比决断的内容和理由都重要的说法?”
“是。”
初枳夏点了点头。
压力太大了,资源太少了,我们必须陷入内卷,名额就是那么多,你上了,别人就下去。但机会是不可以错失的,更不可以被糟蹋浪费,让给别人。
但当我们上的同时,决断就开始了——要么我,要么你。
为什么要决断?决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重要吗?不重要。
只要开始决断,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所以电视上才会有那么多饥饿游戏、大逃生竞技。
“我先不吃饭了,等下次吧,下次你来南城我再带你玩。”初枳夏揉了揉脸,竭力让自己的神色正常一些,反正海市离南城也不远,以后也是同学,有的是机会。
阮萍萍当然没有意见,玩不玩都行,本来也不是来玩的,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她,“你要去哪儿?”
“有一件事,我想我也应该去做个决断。”
“也早该决断了吧……”虽与今日无关。她幽幽地说着,声音很轻。想了想,不自禁忆起李俊说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很温柔……没有怪我”,她眼睛有些疼,心也跟着尖锐得疼,像用小刀片刮一下一下的疼,身体都跟着微微有些发颤,强忍着擦了擦眼睛。
她朝阮萍萍道了个歉,拉开包厢门,步伐分外沉重地往外走去。
*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一路上,初枳夏都在想。
不是有人说过吗——你应该去爱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因为知道她被举报会从此有疑心,生命长河中留下暗痕,他暗中帮她找到了举报她的人。
但他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是真正的君子,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说出那般的话——被举报的是她,但困住的,也会是你。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温和通透,端方大气的语气,直抵人心。
他那么高高在上,不谙世事,可又是个心思细腻,真正能与人共情的人。
——君子光而不耀,静水流深。*当应如此。
他就是这样好的人。
还把她放在了最心尖上。
她的每一点细微的情绪都照顾到了。
她怎么忍心再欺骗他,戏弄他下去?
一遍遍发泄自己的欲望,玩弄他的感情?到她腻了为止。
……
想到这里,初枳夏再忍不住,一大颗滚烫眼泪不争气滑了下来。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歉意。或为自己感到羞耻。
她伸手拭去眼泪,更加快步伐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却撞进了一双满是关切的清亮眼眸。
沈青石猜到她情绪会有波动,所以一直等在了这里。
他站在一棵五月的樱花树下,高大清瘦的身影,长身玉立,也不知等了多久。
是傍晚,清霜落满了他肩头。
初枳夏静静地凝视他,心里一瑟,紧接着又是一痛,到底说不出分手的话。
沈青石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以为她是因为被举报而难过,将她稳稳地带进了怀里,“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