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打掉筷子,冷冷看着她,“成天身上都是一股清洁剂的味,真倒胃口。谁让你吃这些好东西了?”
他把揣回来的饼丢给妻子,“还能吃。刘老板送的,鸡肉辣椒酱夹饼,便宜你了。”
饼外面沾着货车上空气不流通的怪味,揭开塑料袋,辣椒香和肉香重新清晰起来。
王小眉却好像闻不到香味,迟疑着不想咬下去,“味道好奇怪……”
“不吃算了。一边去。”老季敷衍地摆摆手。
说话间他筷子没停,菜汁溅到桌子上,被珍惜地舔掉。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油倒得太多,汤汁里几乎都是油,汁水表面凝出一层油膜,发白的油脂凝固在菜叶上,盖住了炒糊发黑的位置。
老季却像在吃珍馐美味,夹着菜狼吞虎咽,一口没吃完又塞了一口进去,填满的嘴被塞得鼓鼓囊囊,鼓起的肚子似乎更大了一点。
王小眉捧着肉夹饼,惶恐地看着他狰狞的吃相,不敢说话。
一般只有丈夫回来时,她才会炒菜。
但新买的油太香了,昨天早上丈夫还没回家,她忍不住倒了一点,自己炒菜吃。一点,两点,倒得油越来越多,她几乎想直接喝了。
喝下去之前,那股魔怔突然消失。
王小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馋,害怕极了。没顾上收拾家里,就匆匆忙忙跑去上班了。
今天热了热昨天没吃的菜,就端上了桌。
她一直在害怕,被丈夫发现用掉了太多油。
但丈夫不仅没有骂她,反而吃得很香……吃得太香了。
好像嫌吃得不过瘾,老季拿起勺子,直接挖半凝固的汤汁塞进嘴里。
好香……好想吃。
王小眉不知不觉走到桌前,老季恶狠狠地盯着她,像只护食的野兽,抬手就推,“吃你的饼去!臭死了,滚滚滚。”
王小眉被一路推搡出房门,抱着饼扑通跌到地上。
对门邻居阿婆听到声音探出头,“又和你家男人闹什么呐?他赚得多,就是脾气差了点,好歹只是吓吓你不动手,忍一忍就过去了。快起来……”
干瘦如鸡爪的手抓着王小眉的胳膊拉起来,昏暗楼道里阿婆皮包骨的脸庞越靠越近,“小王啊,你家那个油……吸溜……”
说话间,她直勾勾盯着王小眉的脖子,发黄的牙齿咧开,口水忍不住滴了下来。
王小眉吓得呆住了。
咬上去之前,阿婆闻到辣椒味,嫌弃往后避了避,手在鼻子前扇着风,“什么味。都臭了还不扔啊?小王啊,有空我再带你一起去买油啊。”
“好、好。”王小眉胡乱点着头,惊慌失措地跑下楼。
阿婆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慢慢挪到对面的门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从防盗门里飘出来,隐隐约约能听到老季在边大吃大喝边骂人。
阿婆趴在门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好多油啊。”
王小眉一口气跑到楼外,在阳光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累出满头虚汗。
好饿。
一活动,她更饿了。
远处早餐车蒸起水雾,已经有人在排队。
王小眉不舍得花钱,又不敢回家吃剩菜,捏着鼻子打开冷透的肉夹饼。
闻久了,她忽然觉得饼并不臭。
对啊,饼只是放了一晚上。现在天还没那么热,怎么会坏呢?
她为什么觉得臭来着?
王小眉想不起来,空荡荡的胃猛地抽搐,窜起一股反胃。
浓郁的酸腐气堵在喉咙里,王小眉蹲在路边,哇得吐了出来。
一滩酸水里混着血丝,里面蠕动着漆黑的黏液,黑液刚出现就消失不见。
王小眉没吃什么东西,吐都只能吐出黏糊糊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