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酒一喝,就喝到了月上梢头。
院子凉亭外养了一池莲,这时节莲花残,莲叶枯,莲蓬接连坠在水中,一副破败苍凉之象。
姜威踱步至池边醒酒,天边月凉,洒落一层银光与他做裳。
有人喊了声三哥,他一偏头,瞧见路时昱从游廊过来。
一支烟递上,他接过抿在嘴里,路时昱拢着火靠近,他便垂首点燃,浅浅吸了一口拿在手里。
“喝多了?”路时昱问他。
他盯着池中半枯的莲叶,淡声回:“难得高兴。”
聊起那个科技公司,他给路时昱留了陈秘书的电话,说会再派人与他对接。
正事说完,姜威破天荒地问起了路时昱表弟。
“赵嘉义?”
路时昱惊到思绪停滞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过问赵嘉义骚扰苏早的事,若非苏早在球场提起赵嘉义,这姜三爷又怎会记得他表弟的名字?
他立刻表示,会找赵嘉义父亲面谈此事。
姜威得了满意的回答,只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话。
路时昱一走,姜威便找了烟灰缸将烟灭掉。
给司机打完电话,他随手点开微信看起了消息,列表红点很多,他只粗略浏览一遍,并未点开谁的聊天框,滑至最后,他被自己离谱到想笑。
他怎么就对人小姑娘拒加他好友一事如此耿耿于怀?
人在球场对他体贴对他好,那是她身为球童的职责,出了球场,他是姜威,她只是苏早,他们不再是客人与球童的关系,她也没有任何“给他好脸”的义务。
昨夜要她送自己回家已是强求,他总不好再难为人。
罢了。
准备离开时,他无意瞥见一组昙花照片。
也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朋友圈,正要退出,却被第九张图牢牢攫住视线。
九宫格的缩略图里,她只露了下半张脸,可他还是一眼将她认出。
照片开了闪光灯,以至于环境很暗,她很亮。
她蹲在一株昙花旁,梳两条麻花辫,戴一顶小花帽,身上的艾德莱斯裙在地面铺开热烈的火焰纹。
昙花独独开了一朵,她右手扶着花枝靠近脸,任由花瓣遮去她右眼,露水沾湿了她面颊,她那眼眸也像凝了夜露,坠了星光般,湿润而透明。
昙花纯白,娇艳,清绝,美到令人失语,却不及人万分之一。
宴散了,江澈扶着廊柱走出来,一把揽住姜威肩膀,他不动声色将照片往右一划,第八张是苏早和宋云舒的自拍。
看见那张合照,江澈一下子拧紧了眉:“你干嘛盯着我老婆看?”
姜威懒得和一个醉鬼多话,抬手拂开他:“谁说我在看你老婆?”
佟琳推门进来,站到了左清樾身后:“怎么在这儿坐着?去我那儿喝两杯,人小妍等你半天了。”
母子俩说着话,苏早拉着左疏桐悄声问了句:“小妍是谁?”
左疏桐凑到她耳边说:“我妈给左清樾介绍的对象,刚从牛津毕业回来,也是学法律的,你说他俩要是在一起得多无聊!”
苏早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再看左清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动如山,压根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最后佟琳狠拍了他肩膀一下,又低声说了什么左清樾才站起来。
母子俩一走,苏早也跟着起了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刚出门就撞上佟琳,她以为佟琳要进去和宾客寒暄,还侧身让了一下路,没成想佟琳直接抓住了她手腕问:“元元多久没来家里了?”
苏早想了一下,回握住佟琳说:“是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怪想您的。”
二人寒暄着往洗手间去,出来的时候,佟琳往苏早手里塞了张卡。
苏早一时愣怔,佟琳半怨半怜爱地说:“你现在不比以前,不要给清樾买那么贵的礼物。”
苏早推回去:“清樾哥这几个月为我忙前忙后那么辛苦,这只是一件生日礼物而已,清樾哥都收下了,佟姨就别跟我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