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段伏归原本因她逃跑而积聚胸中的怒火此刻竟奇异地降了些,笑了笑,“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整个燕国都在我手中,但凡有人见过你,我就能找到你的踪迹。”
“就算没人见过也没关系,你闻闻。”说着,他从胸前掏出先前那片衣料递到纪吟面前。
纪吟下意识凑过去,果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虽然淡了不少,她还是闻出这是她沐浴时的香料味道,再看趴在一边吐着舌头的黑犬,她立时明白过来了。
没想到竟败在这里!纪吟几欲吐血。
不过便是没有香料,她大概率还是逃不远,时间太短了,她也没想到段伏归这么抗药,醒得这么早,早知道她该把药粉全部灌他嘴里。
捉到了人,段伏归不愿浪费时间,他朝前一步,伸出手。
纪吟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闭上眼,然而下一秒她却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段伏归将她横抱了起来。
纪吟睁开眼,一脸意外。
段伏归见此,结合她先前闭眼的动作,立马猜出她心里的想法,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像扭曲了的铁。
“怎么,以为我要你的命?”他冷冷道。
纪吟不敢答话,下一秒听到男人阴沉的声音,“我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果然如此。
纪吟心头惴惴,不再说话,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山林路况复杂,不方便骑马,段伏归把马都留在了山下,他抱着纪吟出了林子,候在原地的玄鹰卫立刻牵马过来,看到主上怀里抱着人,愣了下,被旁边的同伴捅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这个逃跑的女人会被绑起来呢。
段伏归的马健硕神骏,马背颇高,他抱着纪吟,却仿佛没丁点儿重量,行云流水地跨上了马。
返回路上,纪吟看到罗二娘家的院子燃着火把,心头一紧,忙扭头问段伏归:“你把罗二娘怎么了?”不等他答,她又急急道,“她不知道我身份,是我骗了她,她看我可怜才收留我一夜,只希望陛下明辨是非,不要牵连她们母子。”
然而段伏归却似被这话戳中了肺管子,脸色倏地难看起来,环在她腰上的铁臂猛地收紧,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勒断。
“见你可怜?”他冷笑着反问,低头贴在她额角。
纪吟疼得吸了口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疯,她想据理力争,可瞧见男人阴冷峭刻的侧脸,怕说了更加惹怒他,只能放低态度哀求,“求您放她们一条生路。”
她被勒得喘不上气,气若游丝,声音便也软了下来,落在男人耳中似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段伏归身体一绷,然后用力挥了一鞭,夹紧马腹,飞快越过了村子。
此处离燕京城不到二十里地,段伏归一路奔骑,不过半个时辰就进了城,又一路骑进宫中,直到玉樨宫门前方才停下。
纪吟看到这熟悉的宫门,院中还挂着前一夜的红绸彩灯,感到一阵无力,她筹谋了这么久,竟然只出逃了一天就被抓回来了。
段伏归一路将她抱进寝殿,毫不怜惜地丢到榻上,纪吟撞得眼冒金星,却好似没感觉到疼。
自由的梦想一朝破灭,纪吟难掩心中悲哀,段伏归见她失魂落魄的,心里又冒出一股火来,想他堂堂燕国皇帝,哪个女人不是上赶着讨好献媚于他,唯她对他不屑一顾。
段伏归心里不痛快,便也不让她痛快。
他命令她:“伺候我沐浴更衣。”
纪吟一动不动。
段伏归又重复了遍:“伺候我沐浴更衣!”
纪吟终于抬起头,冷冷看着他:“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必如此羞辱我。”
“羞辱?”段伏归冷笑,“好,我就偏要羞辱你。”
她性情桀骜不肯雌伏,而他,偏要驯服她这匹烈马。
“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那罗二娘呢,你的那个丫鬟呢,她们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她们可都是受你的牵连。”末了,他还特意补了一句。
他最擅长的就是找人痛点、戳人软肋,那次夜里寻他救宫女再到路上赠食饥民他便看出她的心软,连不相干的人都如此,更何况自己亲近的人。
果然,纪吟听到这话,脸色一白。
她看着他,强撑镇定:“此事全因我一人而起,你有气对着我来就是,何必牵连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