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唤作阿娘的妇人连忙捂住女童的嘴,“嘘!这不是仙女,这是京中的贵人,不可冒犯她。”
尽管纪吟今日打扮得并不奢华,只一袭月白结绫纱裙,但能有如此壮汉开路,必不是普通人。
如今士庶分明,一些跋扈些的贵族,连路边庶民多看他两眼都要叫家丁去殴打一顿,因此普通人对这些上层社会的贵人们大多只能敬而远之。
“可是我角得她好像仙女啊。”小童感受到阿娘的紧张,不自觉低了声音,含糊着说。
直到纪吟细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围观的百姓才纷纷议论起来。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莅临,瞧着倒是年轻。”
“这些人护院好大的气派,先前来的靖国公夫人都没这么大排场呢。”
“护院?你可小瞧了人家,你看那些人的气势,只怕是真见过血,还有他们腰间配的宝刀,岂是普通护院能有的?”
“这女郎看着年轻,身份竟如此贵重,整个燕京也没几个吧……”
有人认出段英他们的佩刀乃是禁军所配,再想如今段伏归外出征战,宫中并没有别的贵人,便猜出这是纪吟,普通百姓虽然好奇,却也不敢靠近,然而人群中,却有些人默默地周边的人对视了几眼。
纪吟跨进大雄宝殿,亲手点燃香,然后捧着经卷,跪在地藏王菩萨高大的金身面前。
在佛教艺术中,地藏王菩萨的形象总是充满了慈悲与庄严,纪吟仰头看去,只见地藏王菩萨身披袈裟,手持锡杖,他面容方圆,双眉弯弯,如同天边新月,双目微闭,俯视着他脚下的芸芸众生。
那眼神中,似透着无尽的慈悲与怜悯,尽管纪吟并不信奉佛教,但在此情此景下,亦不能不心生敬畏。
纪吟在心中默念道:若菩萨您真的能显灵,就请保佑我这次行动一切顺利,让我彻底逃离段伏归吧。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菱儿来提醒她,“夫人,时间差不多了。”
纪吟被她扶起来,膝盖微微酸麻,伸手揉了揉。
她看着殿外露出的雪白的天光,不适应地微眯了眯眼,又想,今日白马寺必定不太平,恐怕还会冲撞菩萨,菩萨不恼怒她就算了,怎么还会帮她,她还是靠自己吧。
纪吟捏起袖中的手,暗暗吸了口气,戴上菱儿递过来的幕篱,迎面走了出去。
佛家禁杀生,段英他们一个个腰上都配着刀,实在不宜进殿,于是把守在各个门口,等她祈福完出来。
天气炎热,此时正值盛午,他们不敢松懈,在廊下守了许久,汗水湿透里衣,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纪吟目不斜视,欲去安排好的后院歇息,等用过斋饭再下山回宫,刚走到廊下,却在这时,忽有人高声喊:“走水了!”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嘈杂的人群也能清晰传到众人耳中。
“走水了?”
百姓们愣住了,半信半疑地四处观望,然后就看到西配殿冲起一股漆黑的浓烟。
人群一下就慌了。
若是平时,大家可能会想着马上打水救火,可不知谁喊了句:
“快逃!”
“万一火势烧过来,我们可就遭了。”
今日寺中的人本就格外多,别说打水救火,连走动都困难,慌乱之中,被人一鼓动,再看那黑烟已经随风飘过来了,众人便什么都想不到了,只顾逃命。
哭声、喊声、叫声混杂到一起,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惠娘,你在哪儿?”
“阿兄,阿兄……”
“狗日了的,有人偷我的钱包!”
“唉,我的鞋子,鞋子踩掉了。”
……
段英眉心狠狠一跳,总有股不安的感觉,他飞快把下属都召集过来,朝纪吟道:“走水了,我们先护送夫人下山。”
纪吟佯装乖顺,跟着他们朝山门外走去,然而经过做法会的广场时,旁边的配殿中骤然响起一道巨雷般的燃爆声,百姓们受到惊吓,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朝门口挤去。
广场中本就有因做法会燃烧的香烛,慌乱中的百姓没注意,又碰倒了几支,不小心燎到衣裳,周围的人一见,只怕自己也被火沾到,只拼了命朝外挤。
尽管段英带着人护卫在纪吟身边,可他们本就是轻装出行,只带了三十几人,一部分人被他先安排去后院厢房附近排查了,一部分人留在外面看守他们的马车和马匹,现在身边只有十几人,面对成百上千的人潮,实在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