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整日,按理他该趁着难得的闲暇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他却坐在榻上,没有入睡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火盆里的柴快要烧完了,火光渐熄,男人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高大的身影仿佛成了黑暗里的一块石。
忽然,他伸手在领口处掏了掏,便勾出一条红绳,紧接着,一个蹩脚的香囊出现在他掌心。
这正是他从纪吟手里抢来的那个。
他送过许多东西给她,金银珠宝、绫罗
绸缎,然而她好像没送过他什么,便是送,也不过是从他送过去的挑几样还回来而已,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唯有这个香囊,是她亲手做的。
几个月过去,香囊里填装的驱蚊药材早已失去了药性,而且现在大冬天的哪里有蚊虫需要驱赶,然而他还是一刻不离身地戴着。
不是思念,是警告自己——她再一次背叛了他。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恨得发狂。
等把她抓回来,他绝对不会再对她心软了,绝对不会!
男人五指猛地收紧,柔软的香囊被他捏得变了形,他却还在不停用力,仿佛将这香囊当成了他日思夜想、恨不能啖其骨饮其血的那个女人。
也是在这时,燕京城里飞奔出两波人马,一波向北,直往建德而去,一波却向西南段伏归的大营而来。
第67章
赵翼认定段伏归一定会从轵关绕后偷袭,立马派出五万人手前去阻击。
他心里想着,要趁段伏归的兵马远道而来、士卒疲敝时,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一举击溃燕军。
然而待他整顿好兵马,严阵以待,等了足足五日后,斥候却半点没探查到燕军的消息。
如果是一两千的小支队伍还有隐藏踪迹的可能性,但万人以上的军队绝不可能逃过斥候的探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段伏归根本没有从轵关进攻的打算,他上当了!
赵翼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提前预料到了段伏归下一步的动作,然而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如果这是段伏归误导他的计谋,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上当了!”
“回援,立马回援潞州!”赵翼近乎破音般地吼道!
他调走了绝大部分精锐,如今潞州只剩不到四万人马,极有可能抵挡不住燕军的进攻,但,他们的辎重粮草都在潞州,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只希望潞州守将能坚持到他回去,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壶关的荒原之上,北风呼啸,大雪如鹅毛般飘落,扎在军帐顶上的旌旗被狂风卷起,翻飞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而去。
并州这片土地,向来就是战乱频发,谋取中原的关键位置,也曾有过白旄黄钺的故事。
正值年底,北地最寒冷的时候,天地白茫茫一片。
如此恶劣的天气,本不适合用兵,然而燕国与秦国的战争从六月延续至今,足足半年,已到白热化阶段,谁也无法就此停下,他们只能抗着风雪继续鏖战。
长时间的对峙,终于将被打破。
“陛下,赵翼已带着五万兵马到了轵关。”
下面报上消息。
段伏归没有丝毫犹豫,霍然起身,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远处天空,“传令全军,出兵!”
燕军大营内,数万士兵整齐有序地行动起来。
短短一两日,在这个飘着细雪的晦暗的黎明时分,段伏归兵分两路,向西面的敌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段伏归衣甲持刀,高坐在战马上,位于数万大军阵列最前,玄铁铠甲折射出凛凛寒光;他举目眺望近在咫尺的敌营,面容冷肃而坚毅,低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穿透感,直入众人耳中:
“杀!”
“呜——”
牛角发出低沉而震颤人心的长鸣,数万将士听到号角,战意冲天而起——
“杀!”
“杀杀杀!”
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