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姐是齐国公主,你说要人我们就乖乖把她送去,我齐国的威严何在?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纪舷自以为自己的话能得到支持,然而他话音落下,殿中却寂静得可怕,没有一个人回答。
气氛霎时凝至冰点。
纪舷站在台阶上望去,只见大臣们老神在在地盯着脚跟前的地板,就是不跟他对视。
过了许久,段英一声轻笑才打破这份沉寂。
“难不成齐国陛下还没收到前线的军报?我皇已发兵八万,向徐州、盱眙进军。”
纪舷惊恐地瞪大了两只眼睛,问谢塬:“他说的是真的?”
纪舷只有个皇帝名头,所有的军政要务全被摄政王谢塬和中书令王剡把持,他哪里知道边境上的动静。
谢塬被他这么一问,脸色沉了下来。
段英则神态自若地看着他们。
……
接待完燕国使者,下朝后,纪舷单独请摄政王谢塬、护军将军谢墙,中书令王剡、各部尚书、中书侍郎温珉等人说话。
“你们方才怎么不说话,难道真要应了那姓段的话,把我阿姐再次送去燕国?”
“就算把我阿姐送过去,你们以为段伏归就会放弃攻打齐国了?如今秦国已亡,他下一个对准的就是我齐国,他绝不会与我们和平共处。我们送女求和,反倒只会在齐国的史书上增添上一笔丑闻。”纪舷绷着小脸,极力找理由说服这些大臣。
“陛下,您尚年幼,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事一起,血流成河,受苦的都是我齐国的子民,且燕国吞并齐国,实力剧增,幅员辽阔,我们现在对上,实在没有胜算。”
“若寿宁公主效仿昭君之事,能换来齐国百姓的安稳,对公主而言也是流芳百世的美名,我等相信公主心怀大义,定能明白其中利弊。”谢塬不紧不慢,语重心长,甚至带着教导的意味说。
“你——”纪舷被气得涨红了脸。
“你们呢,也是这样想的?”纪舷转而看向其余人。
中书令王剡道:“寿宁公主本就嫁给了燕皇为妻,如今将人送回去,也是常理。”
原本争锋相对的两派人马,在卖女求安这件事上,竟鲜见得达成了一致。
温珉挪动半步,想站出来说点什么,却被他父亲一个眼神止住。
他挣扎片刻,终究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曾说一个字。
是他害了她。
纪舷愤怒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负气离开。
他一路跑回长秋宫,却又在即将跨进门时停了下来了。
他在廊下站了许久,许久,还是纪吟出来才看到他。
“阿舷?”
纪舷闻声,眼皮终于动了下。
他低垂着头颅,不敢与她对视,仿佛一只犯了错的湿漉漉的小狗。
纪吟瞬间就懂了。
“阿姐,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想好好保护你的,可、可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不怪你。”纪吟轻声说,笑容却苍白苦涩。
身份暴露时她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段伏归是个偏执的疯子,她曾以如此惨烈的姿态离开他,如今失而复得,他如何会甘心?
若是齐国强盛也就罢了,偏偏……
可是,她也未尝没有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燕国与齐国注定是要对上的,齐国的臣民们若还有气节,就不该为了这短暂虚幻的安宁卖女求荣。
然而现在,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阿姐,要不我把你偷偷送走,找个地方藏起来?”纪舷忽然抬起头。
纪吟摇摇头,“走不了了,你看这长秋宫里,是不是多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