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卿面色黢黑。
躲匿于草屋后的暗卫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江跃佯装肃穆扫了他一眼,暗卫瞬间凛神站直了身。
江跃目光扫过众人,不疾不徐地转过身,转身的刹那间强行压下的嘴角是半点儿也压不住了。
遇见别枝之前,从未有人敢在主子面前提起与他有关的谣言,就连入朝为官术十载的朝臣于他面前,也多是不敢多语,生怕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唯独别枝一人,仗着寂然听不见音也不懂开口,初初相识的两个月后,憋在心中多时的不满倾巢而出。
言辞之犀利,语气之不满,听得人胆战心惊。
那时的江跃都怀疑主子*当场就会命人将别枝关押入牢狱或是流放极寒之地,没想到他等了两年,都没有等到这一幕。
别枝说得兴头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寂然的不对劲,“活该他单着到现在。”
若是懂疼人,怎可能寡到现在!
傅淮卿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语,深吸了口气,侧眸睨见她气到鼓起的脸颊,眸光慢慢地平静下来。
罢了,随她去。
不过是骂几句而已,碍不得事。两年都过来了,也不少这一日。
傅淮卿如是告诉自己。
“你说,主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别枝侧身面向寂然,盯着他看了半响,见他半点儿反应都没有,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抢了他的心上人,他不想多看师兄一眼,这才不停地遣师兄离京。”
傅淮卿:“……”
“就算师兄真的抢了他的心上人,又怎么了。”别枝向来就是帮亲不帮理,义正言辞:“他再换一个就是了,而且真的抢走不就证明人家姑娘也不喜欢他嘛,他应该好好反思他自己才是。”
别枝:“干嘛要怪罪到师兄的身上。”
傅淮卿嘴角微张,哑口无言。
气头上的别枝越想越难过,一个顺嘴就把景清也说了一通:“师兄也是,就是个闷葫芦,明明身子不适却不懂为自己争取,不过是个任务而已,还能有命重要嘛!”
“他就懂叫我要学会惜命,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懂了。”
别枝与景清,已经相识十三年。
除了师父外她在闲云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景清,那时候的别枝六岁,但景清也不过七岁,年幼的两人什么也不懂,师父偶有任务需要离开,留下两人温习着招式。
别枝年少时期的喜怒哀乐,都是与景清一同分享的。
后来他们一人留在清音阁一人去了幽虚阁,任务一道接着一道,景清的任务也多是离京执行,常常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最久的时候便是上一个任务,足足离京七个月。
而别枝也不是闲在清音阁中,她的任务只多不少。
慢慢的,两人见面的时日越来越少,一年到头能够见到十日已经是很多了,也正是如此彼此之间交流也越来越少,景清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也不再像以前似的意气风发,变得沉默寡言。
而随着别枝日渐长大,有些女孩子家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景清言说,选择不说一件事情后,再后来也就习惯都不说了。
可从始至终,她都当景清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组成的一部分。
是以在听到景清言说喜欢自己时,别枝第一反应不是拒绝,也不是惊讶,而是莫名的有些难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流逝,离自己而远去,抓也抓不住。
“明明是我流浪的时日更久,师兄却比我更像小大人,他年龄也小,师父不曾要求过他要照顾我分毫,可师父若是不在时,都是他在照顾我。”别枝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别人欺负过。
其他同龄的同僚间多有口角纠纷,且又是有点功夫在身上,一言不合打起来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种事,她就没有经历过。
她是后来才知道,师兄早早地就已经为自己打点妥当。
“闲云楼内口口相传,都说要想和别枝动手,得先踏过景清才行。”
傅淮卿看着她提到年少时期的事情时禁不住弯起的嘴角,月色照映下,杏眸中的光影都柔和了不少,他额头青筋泛起,止不住地鼓动着。
坐在她眼前的分明是自己,而她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男子。
半响,他微抬手。
恣意垂在身侧的手忽而被人擒住,陷入思忖的别枝倏然回过神来,看着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循着自己手腕脉络一点一点落下,不过须臾就覆住了自己的掌心,往他的方向一扯。
毫无防备的她一下子就被拉了过去,落在嗓子眼的询问还没有来得及溢出口,掌心毫无缝隙地落在了男子腰腹间。
隔着布衣,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子线条分明的肌肉随着呼吸的频率在掌心中起起伏伏。
别枝呼吸滞了一瞬,抬起头看了下皎白无暇的夜色,又垂眸扫向眸色恰如深渊般暗邃的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