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后的青杉拱手退下,带上了门。
已经褪去易容的傅淮卿走到桌案前,睇了道眼神给到凌峰,示意他坐下言说,拂摆落座:“已经说过很多次,没有人在的时候,凌叔不必和我如此客气。”
他已多次免去凌峰的行礼,而凌峰也多次寻由头回绝,凌峰回绝的理由也曾与他提过。
一来是自己与贵妃娘娘虽相识多年师出同门,却也不想破了例,叫其他人有样学样,二来则是自贵妃娘娘入宫后,师兄妹两人多年未见,再见早已物是人非之景,能得以唤他一声凌叔也是承了情。
傅淮卿说不动他,就由他去了。
凌峰上前拎过茶壶,倒了盏茶水递过去:“我今日过来,也是有求于王爷,不得不客气一二。”
傅淮卿圈着茶盏的指腹停了瞬,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睑看向伫立于对面神色稍显肃穆的男子,了然于胸地嗯了声:“我知道,凌叔今日是为了别枝和景清的事情前来。”
“是。”凌峰也不含糊,道:“他们俩接连遇刺,我实在难以安心。”
“我已传令下去,其余阁中也会将此事落在心上。”傅淮卿道。
此事凌峰自然是早已听闻,可如今到底遇害的只有他手下的两人,又是他带大的徒弟,怎的能安心等待结果。
他看着神色难辨的男子,叹息道:“王爷也知我年岁渐长,他们俩之后我已有多年不曾亲自带过徒弟,算起来他们俩意义上也是我的关门弟子。”
当年他带他们俩前年岁也不似其他人般年轻,早早就想过就此不再亲自带徒,后来也是为了两人而破了例。
“已经没有人为他们着想,我身为他们的师父,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凌峰静默须臾,望着对面的男子道:“我自知王爷不打算过多的掺和其他的事情,抛开景清不谈,且论别枝。”
傅淮卿叩着桌案的指节停下,不语看他。
凌峰感受到他眸中忽而升起的讳莫难辨气息,静了静,迎上他的目光:“别枝入闲云楼,也是得王爷先看中,方才命我前去查探一二带入楼中,她的安危,王爷该负大半的责任才是。”
同理,她的人生大事也当如此。
不过这点,凌峰也只是想想,咽下了即将道出的话。
傅淮卿背倚着圈椅,邃暗如墨的瞳孔闪过难以捕捉的光影。
凌峰所言不假,闲云楼上下百来号人中,第一个遇见别枝的,是当时尚未被册封为王仍是皇子的自己,前往老师宅邸途中的自己被从天而降的她砸倒在地。
侍卫紧忙赶来将压倒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拎起来,揣住她的身子夹在腰侧。
彼时的傅淮卿刚起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她一撇嘴,顷刻之间放声大哭,豆大泪珠一道一道地砸落在地,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响彻云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怎么了她。
他第一次见人哭成这样,颇有鬼哭狼嚎之状,半分形象也不要。
揣着小姑娘的侍卫目瞪口呆,连忙上手捂住她的嘴,结果她哭得更凶了,哭得傅淮卿头疼,他示意侍卫将她放下。
谁知侍卫刚刚将她放在地上,小姑娘霎时间就止住了哭声,一头撞上他的肚子,不过半点儿大的丫头片子,却将功底足够深厚的侍卫撞的站不住脚,踉跄过后径直倒在地上。
而撞了人的小姑娘,一溜烟儿地跑了。
也是那时,傅淮卿隐隐意识到她似乎与常人有异,这才让凌峰前去查探,若是可以,也可收入闲云楼中。
不出半日,凌峰就给他传来了消息。
自那以后闲云楼内,多了个年岁最小的姑娘。
再后来,她也都由凌峰带着。
傅淮卿再次听闻别枝的消息时是她及笄前夕,凌峰前来为她求取前往李家村的时日,他方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哭得鬼见愁的小姑娘如今也快到及笄的年岁,可就算如此,他们之间的往来也没有因此而变化。
就连在他装扮成寂然的模样前,任务安排也都是通过青杉传达。
不过傅淮卿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如此,她对自己的怨念也颇深。
凌峰目光望着半响不语的男子,他面色平静,揣测不清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斟酌着道:“当然,凌叔我也没有要求王爷必须要待她视如己出,只是希望王爷能稍稍为她考虑一番,我百年后也无憾于她。”
“凌叔言重了。”傅淮卿思绪回笼。
凌峰一听,心知他已经是往心中落了,也怕他忽而想到旁的事情反悔,当即道,“如此,我就替别枝谢过王爷了。”
视线再次扫过他的面色,凌峰隐隐察觉到他今夜心情似乎甚佳,趁热打铁,问出了始终得不到答复的问题,“徐闻澈此行入京危机四起,清音阁内身手高于别枝的也不是没有,为何非她不可?”
他始终不太相信前些时日给出的答复,就算徐闻澈只喜欢与样貌上佳的男女结交好友,清音阁内也不乏有其他样貌上乘且身手极佳的杀手,为何偏偏就落在了别枝的身上。
且不久前青杉所言,他确实猜不透其中的深意。
闲云楼内近段时日与荷州有所往来的,也就只有别枝一人,难不成,王爷是怀疑她……?
别枝接到此项任务在前,荷州悬赏令在后,除非王爷早已收到消息,行守株待兔之举,欲要一网打尽。